待望石出了门,高幸的身子便微微朝那女子移了移。柔声说道:
“俗人尽去,你我自可坦诚相待,倒不必拘泥些世俗仪礼。”
那女子噗嗤一笑,
“法师真是好兴致啊。”
“还不知娘子芳名?”
那女子捏着茶盏,微微一荡。
“法师倒是贵人多忘事啊。”
高幸含笑摇了摇头: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此时识得花香在,不识花容心更伤。”
那女子又“咯咯咯”的笑如银铃。
“妾身既不是王妃,也不是什么夫人,哪里担待得起呀?倒是法师才情极佳,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不像个出家人罢了。”
“哈哈哈,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世间种种,最敌不过的,就是这‘看穿’二字。”
“哦?法师又不像看破红尘之人,不知这‘看穿’二字,如何解释啊?”
“若是当真俗事看穿,为何还要苟生于世?咱莫说这些佛法因缘,只到眼前,你我虽隔着轻纱碧罗,但我依然看得穿,娘子心中确是有件了不得的秘密啊!”
那女子身子微微一颤,心中似有所思。但很快便转换了坐姿,巧妙的用肢体语言掩饰了过去。
不过这一个微小的变故,没有逃过高幸的眼睛。
这本来只是他一个小小的话术,哪个女人心中没点秘密呀?
越是漂亮的女人,心里的秘密就越多。
但是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妖精的反应比预期要大了不少。看来她心里的秘密,自然也是小不了的。
那女子身子朝着高幸也稍稍倾倒,柔声反问:
“既然法师慧眼如炬,倒是说说,我的心里到底藏着是什么秘密呀?”
“你我尚位坦诚相对,我又岂敢扫了娘子雅兴?”
那女子不动声色,轻轻放下了茶盏。
几根青葱玉指,撵起丝绢,慢慢搭在了帷帽上面。
随着那薄丝缓缓拉高,玉容渐渐映现。
见她生得面如桃花,颈如玉瓶。流云髻轻盈婉转,不插金饰,只点了两枚玉钗,尽显素雅,却不失艳丽。
朱唇光润,贝齿皓洁。翠眉微翘,凤眼琉璃。
更见一眸秋水,波光荡漾。似有那风情万千种,道也道不尽,品也品不完。
一时间高幸竟看的痴了。心中暗道:
我的天!
世间还真有这般尤物,难不成还真是个妖精?
唐长老啊!您真是太不容易了!
那女子见他的目光肆无忌惮的放在了自己脸上。
却不显怒色,依然从容自若,毫无半分扭捏,笑吟吟地说:
“法师可是通晓相面之术?”
高幸知她调笑。
不管是什么年代,直勾勾的盯着人家大姑娘瞅,都是不礼貌的。
但是礼貌的人,他能吃到肉吗?
所以眼睛依然没有从她脸上离开。
只是一边摇头,一边吟到:“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那女子脸上一抹娇羞。
“法师倒是不要再倒折煞妾身了,此处只有你我二人,若是有话与我说,那便直言无妨。”
第一次见面我跟你能有什么话说?
我是那么轻浮的人吗?
关键是我说我不会画画,你能信吗?
于是继续搪塞:
“诶,说出来岂不无趣?不如小僧都作在画上,到时候娘子一看便知。”
“法师才思过人,妾身今日可以领略大家风采,荣幸之至!”
说罢起身行了个万福,便径直来到了铺好笔墨的桌案边。
一双明眸善睐,水汪汪的看着高幸。
高幸却是不动,只淡淡的喝着茶。
“娘子莫急,笔墨未到,先再等等。”
那女子盈盈跨了一步,端了端衣袖。拾起桌上的墨条,又往砚台里面点了半勺清水。青葱玉指,抵住墨条的尾端,画着圈的磨了起来。
“妾身有闻,武功高强者飞花拈叶皆可伤人。丹青技绝者,枯枝柳条亦可为画。
法师乃是大家,又岂会为俗物所限。若是需个红袖添香,素手研磨的。妾身伺候着便是了。”
说罢倒是低头认认真真的研起墨来。
高幸此时也只得过来。自知这赖是赖不掉了,多少也得画出点啥来。于是一边踱步,一边沉思。
那女子见他心有所思,眼神呆滞。
以为大师作画自然不同常人,巧思布局,都是如此,也不见怪。
谁知道高幸其实正看着她那一双素手盈动,衬在墨盘之上,皂白分明,煞是好看。
竟然伸手想去握住。
那女子见他伸手来抓,突然一惊,“啊!”娇斥的一声,把手缩了回去。
情急之中,衣袖一带,竟把砚台打翻了。黑色的墨汁泼在淡黄的麻纸上,瞬间阴了一片。
也不知道是看见了这墨迹的形状,还是听到了叫声。
高幸瞬间就来了灵感。抬起手来,用食指蘸了蘸桌子上的墨汁。
寻着纸上泼洒出来的墨迹,竟然当真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