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奴婢何在?”
“奴婢?奴婢跟着家人,与太后一并走了……”
“你确定?”
刘整面带愧色:“正因为要保着家人离开,罪臣才不得已留下殿后……”
赵宁点点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殿下怀疑正是这大衣带有疫病?”
“不是怀疑,是肯定。”
童贯面露喜色:“若是这般,派人去丁大全等贼的府邸搜查便知了!”
赵宁摇头:“这是太后御赐之物,他们必然带走了,哪里能搜到甚么……”
“我不明白的是,这大衣一直藏在刘整家中,又封存在皮套之中,那疫病又是如何流传出来的?”
虽然找到了病源,但线索也因此而中断,因为刘整家人未曾碰过这大衣,大衣也没有被盗走。
赵宁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将大衣烧掉。
查找病源对疫病防控的意义其实并不是很大,赵宁之所以坚持要找,其实是为了找背后的意义。
这意义就是这场疫病到底是自然突发,还是人为投毒。
如果是人为投毒,必然有内应,如果不清洗这些内应,以后还会发生类似的事情。
可现在线索中断了。
“殿下……罪臣……”刘整一时间也是忐忑不安。
“刘整,你想留下来听命于我,还是出去寻找家人?”
赵宁突然问起,刘整也有些吃惊。
严格意义来说,刘整并不是反贼,他只是被贬罢了。
至于他保护太后等人离开扬州,既然太后不算反贼,那刘整等人自然也不能算是反贼。
“我刘整从军多年,在四川之时,吕文德打压倾轧,刘某郁郁不志,到得扬州来,组建了水师,倒也打过不少胜仗,奈何又被九江制置使袁玠夺了兵权……”
“臣辛辛苦苦拉扯起来的水师,让袁玠与陈友谅一战就挥霍干净,臣麾下部将三十六人,尽数战死,臣……臣委屈啊……”
偌大个汉子,此时禁不住垂泪。
赵宁轻叹了一声,从急救箱中取出清创用品,帮他清洗烂脚。
“殿下,这可使不得!”
赵宁板起脸来:“再不救治,你的脚要保不住,往后还如何上阵杀贼?”
刘整热泪盈眶,只能全身绷着,看着赵宁蹲在身下,替他将生蛆的烂脚都清洗干净,又用了药,轻轻松松,漫提多畅快。
“这些药水和纱布你留着,切记日日清洗,五七日内也就好了的。”
“童枢密,给他几斤粮,若是留下,便让他跟姜才一起带兵,若不愿留,送他出城寻找家人,任何人不得为难。”
童贯眉头微皱,但还是拱手领命,正要带刘整出去,后者却突然嚎啕哭了起来。
刘整也不过三十来岁,堂堂七尺男儿汉,眼下涕泪横流,也不成样子。
“殿下,臣刘整,有罪啊……”
赵宁摇了摇头:“你是大夏臣子,无论忠于官家,还是忠于太后,亦或者忠于家人,都无罪,倒是这几日让你受苦了。”
“不!”
刘整突然抬头,双眼血红:“臣如今回想起来,想通了许多事,干系到全城百姓,干系到太子殿下的生死安危,臣不得不说出来!”
赵宁双眸微眯:“什么事?”
“太后赐下这大衣之时,全用皮套封存,此乃御赐之物,寻常情况下,又岂敢果真穿在身上……这也是臣不让家人动它的原因……”
“可逃城那天,因着百姓阻拦,丁大全与齐王等沿街丢下不少细软之物,以吸引百姓和守军去争抢,臣看到了他们将皮套扔下……”
“臣本以为是他们的家眷仓皇之下胡乱丢下的……”
难怪刘整迟迟不敢开口,因为这无异于怀疑太后故意投毒,引发全城疫病!
不过这正是赵宁最想听到的口供!
“你既要走,为何不带走这大衣,反倒留在了家里?”
面对童贯的质问,刘整露出一丝悲怆,稍稍昂头道:“因为臣本就没想过要逃,臣要送家眷出去,已是打定了主意要与扬州共存亡!”
“好!”赵宁将之搀扶起来。
“往后你与姜才一并,在李庭芝麾下听用,有你这样的忠臣勇将,扬州必存,大夏必胜!”
赵宁让人将刘整安顿在其他藏兵洞,好生休养,而后让童贯派遣人手去追查当日拾取了大衣的百姓。
童贯也不敢耽搁,亲自带人,行动了起来。
陈硕真在一旁道:“殿下早知道刘整有话没说,所以才帮他洗烂脚的吧?”
赵宁白了她一眼:“你把本王当成什么人了,我昨夜不也拼了命去救楼玉贞么,若换做是你,我也会帮你洗脚,给你救命。”
陈硕真只是笑了笑,自是不信。
赵宁也不多解释,因为他的心情很是压抑。
他早知道皇帝和太后已经没有了节操和底限,但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来。
扬州城是大夏最后的领土了,为了活命而投降贼军,没法君王死社稷,从人道主义来说,也不可苛责。
可扬州城的军民还在坚守,你投降也就罢了,竟还帮着贼军投毒,这就如何都不可原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