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弟子心有余悸:“方才你也太大意了,害得我们差点就撞到了百羽掌门,好险好险。” 答话的男弟子甚是不屑:“有周先生在,百羽掌门哪里有心思留意咱们,大惊小怪。” 又有一个女弟子不解问道:“你的意思是……” 那个男弟子颇为得意:“你们刚来仙山,不知道吧,周先生其实便是百羽掌门尚未过门的妻子,他们在此相遇,自然是有说不完的甜言蜜语,哪里会有功夫顾得上咱们。” 众人皆是惊诧,其中一个男弟子失望道:“我还以为像百羽掌门这样的人会一心修炼断绝七情六欲呢,没想到周先生便是他的未婚妻。” 有人甚是怀疑:“不会吧,自从我们拜入仙山后之后周先生便从未出过山门,而且百羽掌门也从未来过东白山,至少也有三年了吧。” 又有人神秘道:“你们不知道的多着呢,知道吗,其实百羽掌门原来的未婚妻子并非周先生,而是她的姐姐。” “什么什么?” “此话怎讲?” “听说当年周家与百羽家要联姻,原本百羽掌门被指定的未婚妻子是周先生的姐姐周桐,遭到了他身边一个女侍从的嫉恨。那女子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为了嫁给百羽掌门竟然想将周桐杀人灭口,但她又非正经的仙门中人,法术低微得很,又没什么法器,只偷偷见过百羽掌门用过风月镜,所以在下手的那一晚便趁着百羽掌门闭关,偷了他的风月镜去杀人。后来,遭到暗算的周桐被她推下了招摇山的悬崖,而那个女侍从也被百羽掌门的风月镜反噬跌落山谷,怎一个惨字了得啊。”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没想到像百羽掌门那般不近烟火的人竟还有这么一段风月往事。” “我的确听说过周先生有个手脚都不能动而且还不会说话的姐姐,难道就是周桐?” “对,虽然那女侍从必死无疑,但她一心想要害死的周桐却还算幸运,虽然哪儿哪儿都残了,但毕竟也算保住了性命。” “这还算幸运?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倒觉得百羽掌门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了,既然他原定的未婚妻子还未身死,他怎么又能要娶她的妹妹呢,她岂不是要伤心死。” “百羽掌门是个什么人物,怎么可能会娶一个连路都不能走的女人?更何况,婚姻大事也不是他一人就能做主的,尤其是百羽族这样的仙门大族。” “难怪他不愿常来东白山,原来是他不愿见到周先生……” “不止如此,”那个似乎出身为仙胎的男弟子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地道,“百羽掌门与咱们东白山的明运掌门向来不和,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周先生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有什么好奇怪的?” 另外一个男弟子似有赞同:“这倒也是,不过也挺奇怪,百羽掌门是四大仙山两大仙岛最年轻的掌门,也是明运掌门的亲传弟子,可他身为一山掌门却公开违逆师门,而明运掌门为人严苛却好像从不计较此事,实在匪夷所思。” 有女弟子轻笑一声,道:“这件事是仙山的千年难解之谜,连一心想拜百羽掌门为师的炉盈都琢磨不解,你有何必自讨苦吃。” 那个男弟子似是迟疑了片刻问道:“对了,怎么不见炉盈呢?” 女弟子似有嘲讽道:“只有在拜师大会夺得第一才有资格自行择师,她一心想拜入百羽掌门门下,当然不会像咱们一般做出违反门规的事。” 仙山弟子总会对拜师大会心存忌惮,有沉默在众人之间蔓延,毕竟那是关乎一生前途的测验,又有谁不想夺得第一。 蓦地,原本无风的夜里突然有一阵阴冷的凉风从下而上地刮来,透着阴森诡异。 有人趁机道:“行了行了,咱们也出来有些时候了,该回去了,真被周先生发现就惨了。” 没有人再说话,但他们应该已经达成了共识,五六个人在转瞬之间便没了声息。 旁边的洞穴中,山瓷还静静站着。 这是一百年来第一次从陌生人口中得知他的消息,难得地各方面俱全。 所以,无论她与百羽晨如今如何,他还是高高在上的南仓山掌门,还是会娶妻生子受万人敬仰。 她知道这一阵突如其来的冷风是出于下面的百羽晨之手,但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是两百年来最平静的一次,即便那段议论中也有她的存在。 回到洞中后不久,百羽暮竟出现在了洞口,山瓷曾一度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只凭着简单的隐身咒自然瞒不过修为高深的上仙,但乔南寒已然在青三六和青三四设下了在六界也算得上精妙绝伦的鬼虚幻阵,即便百羽暮有所察觉,在短时间内想来也无法勘破。 此时,在他眼前的,应该是与洞口旁别无二样的山石与绿林,她告诉自己,他不可能看到什么。 果然,他只是停留了片刻便走了,很安静,唯有那只名唤无垠的灵鸟翅膀扑闪。 纵然眼前依然是一片漆黑,她却好像能看到他青中泛蓝的宽大衣袍,清冷如秋般的神色,以及悲天悯人不见的底的深沉眸光。 没想到岁月已过百年,自己依然记得他温和的一眉一目,她有些气馁,因为她本以为他在自己的记忆中早该是凶神恶煞的卑鄙形象。 暗自松了一口气,却在隐隐中竟然还有些许失落,但并来得及如何反思,眸中便又是一阵阴风席卷,剧痛猛然袭来,痛楚在瞬间由眼入心,如尖刺一寸寸扎入眼睑,泪水决堤般奔涌而出顺着脸颊落地,滴滴石穿似冬日侵蚀百花绿叶一般将地面腐蚀。 她听说过十指连心,却从未想到原来眼睛也能痛得入心入肺,甚至眼珠一转也能引发撕心裂肺的疼痛,也许,这便是远扶对自己用了定身咒的原因,倘若不是只能坐着不能动弹分毫,她早已坚持不住宁愿盲着过一辈子,甚至还会做出某些自残行为。 她咬着唇,有腥甜的血气在嘴中蔓延,又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她本以为自己已然渡过了最难熬的暗无天日,这世间不会再有什么沉痛阴暗是自己所不能跨越翻过,却不想此时的痛楚却是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想,果然人外有人痛外有痛,更何况,上次承受痛楚的时候还可以等死,而如今却却只是纯碎地任凭疼痛攻城略地。 有声响传来,是人越过结界步步靠近的动静。 自从远扶启了这引灵阵,她承受了多大的痛楚,听力便多了几分敏锐,她知道这是百羽晨的脚步声。 引灵阵阴寒森然,闯入阵中之人必定会受其所伤,百羽晨此时靠近她无疑是引火自焚,即便不能伤了他的性命也必定会教他修为大损。 她心中一急,百痛之中想阻止他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不能发出声响。 在她面前站定,他垂着眼看着面前肤色惨白的女子,那本就透着些许阴森鬼气的脸因着那一双浊气暗涌的眼睛更多了几分可怖狰狞,仿若刚从修罗冥界逃出来的鬼魅一般。 记忆中,那本是永远弯弯含笑的眉眼,即便在最阴暗的天气也会闪着最清澈熠然的光采,邻家的瓷姐,本不该时这副模样。他心下一揪,仿若那阵中的死邪之气再也伤不了他半分一般,蹲下的动作轻缓而温柔。 他伸出手,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中,好像极力要将她的痛苦分担到自己身上一般,有邪气蕴满的泪水恰滴落在他的手掌上,刹那间便印下了一片灼伤,但他却似乎毫无察觉般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