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柠缓缓吐出一根烟,感叹道:“真好啊,父慈子孝。”
杨歉:“……”
几轮聊下来杨歉算是知道了,面前这人不太会说话,长了张嘴不会说话还他妈不如不长。
不过叶柠显然没这么觉得,烟衔在嘴里,脚踝翘在另一只腿上,看着面前茫茫的夜色。
看啊,这个人还什么同桌呢,还什么高中就得他帮着管我呢,该管的时候不管,就知道瞎扣分。
就不该帮他!
杨歉看着他:“你为什么不安慰安慰我?”
叶柠愣了一下,看向他。
“已经见过这么多面了,就算不熟也能说上话了。”杨歉说,“为什么不安慰安慰我?”
杨歉是个藏不住脾气的人,有什么事儿都直接写在脸上,眼下真的是委屈急了,跟个耍赖的小孩似的。
叶柠叹了口气:“疼吗?”
“当然疼啊!”杨歉就等着他这句话,就逮着人,把所有的情绪都往他身上撒,“我头上这么大一个包,刚刚消毒的时候很疼,你说了你不知道轻重,你就应该时不时的问问我。”
“我是一个伤员病号,我心情不好,上次我给你消毒的时候都那么温柔,怎么这次到你这儿你都不问我疼不疼难不难受。”
“我对你那么好,你下手还这么重。”
其实包也不是很大,清理的时候是因为凝了血,要把木刺用镊子捏出来才会觉得有些疼。
叶柠很想这么说,但又觉得人这么委屈的时候说这话实在有些不是东西。
于是他道:“抱歉。”
杨歉一拳头给在他肩上。
叶柠呼噜了一下他头发。
捶完这一拳,杨歉坏心情好像也都给捶散了似的,问道:“这么晚了,你出来干什么?”
看这样子也不像是喜欢出来散步散心的个性。
叶柠道:“去了一趟墓地。”
没等杨歉多问什么,叶柠又道:“过些天是我一个长辈的忌日。”
杨歉一怔,发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再看叶柠,他似乎不需要什么掩饰,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也是淡淡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波折的情绪。
“对不起。”杨歉垂下头说了一句,“我不知道。”
叶柠笑笑:“没事,我自己要说的。”
说完,两个人对着夜色一起沉默下来。
寿南镇确实有个公墓,在很偏远的郊外,周边没有住宅区。
说是说公墓,但其实真正占用掉的位置并不多。寿南镇的老人基数大,子女大都要出去闯,年轻人拼着劲儿,愿意风风火火出去大干一番。
不过留下的老人生活随性,自己的后事早着八百年就提前给自己安排好了,不愿意在那么现代化的公墓去住,只让子女把自己骨灰放到白溪街后桥的野坟里。
以至于公墓那边的位置,大部分和本地人无关,只有外来的人会把自家家属安葬在那里。
家属去世应该是一件难过的事儿,可是叶柠好像不一样,他对什么好像都是无所谓的样子,包括对亲人的死……看起来好像也是。
他们沉默地坐着,直到叶柠把这根烟抽完,然后把烟尾丢到了一边去。
杨歉站了起来:“我回去了。”
“嗯。”叶柠说,“明天见。”
“谢谢。”杨歉整理了一下衣摆,“明天见。”
说完扒拉了一下头发,朝着路口离开了。
冰棍店仓库门口的卡车已经不见了,老板卸完了货,现在正对着一台电风扇拼命吹着。
叶柠抬头看了看夜色里的云,耳边好像还是刚刚那个少年的声音,带着点委屈,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莫名对这个少年有些奇怪的保护欲。
他忽然想到今天自己早上被喊进耿健安办公室的时候,桌上摆了一沓卷子。
刚进学校的时候他还不知道杨歉,只听到办公桌后的耿健安叹了口气:“他家……情况特殊,你帮帮他。”
那会儿办公室里的窗户没关紧,炽热的风透过缝隙,把拉上的窗帘吹开一角,也吹起了桌上的一页卷子。
考生姓名:杨歉。
各科总分:考生弃考,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