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却像避之唯恐不及。
萧旸手指压在额角,重重地揉了一下,黑长浓密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中的阴鸷。
再抬眸时,眼中已经是温柔清朗。
“这就是天香楼,小绿草初到京都,还没来过吧?”萧旸黑眸含笑,“今日我做东,小绿草不要跟我客气。”
两人并肩进了天香楼。
天香楼的掌柜立刻迎了上去,恭恭敬敬地垂首,“客官,您来了。”
夏萋萋跟着萧旸到了楼上雅间,好奇地问:“这里的掌柜认识你吗?”看掌柜的样子,恭敬中夹杂着畏惧,似乎知道他的身份。
萧旸摇头,“我来过几次,掌柜应该猜到我是皇亲,但具体不知道我是谁。”
说到这里,夏萋萋就更好奇了。
她认识他的时候,他才九岁,是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谁能想到,十一年过去了,小乞丐竟然成了皇帝。
“你是怎么——”夏萋萋欲言又止。
萧旸猜到了她想问什么,也猜到了她为什么没有问出口——功成名就登上高位的人都不愿意别人提起曾经的落魄。
但他无所谓,尤其是在她的面前,他所有的落魄和不堪,早就被那双紧紧拉住自己的小手治愈了。
他本该躲在肮脏的小巷里等死,但身体高热让他感觉无比寒冷,临死前的那一刻,他是那么渴望温暖的阳光。
所以,他慢慢走出来小巷,来到巷口,扶着墙站在大街边,满街食物的香气,还有干净整洁的街道,都跟他格格不入。
然后,他看到了她。
小姑娘那时才六岁,梳着两个丫髻,缠绕着金色的小铃铛,白净的小脸,眉心一枚嫣红小痣,漂亮得像是观音座前的小小玉女。
她坐在舒适的马车里,震惊地望着他。
她从车窗探出身,向他伸出手,将手里用荷叶包着的香酥鸡递给了他。
那是他闻到过最美味的香气。
只是那香气在他手中不过停留了短暂的瞬间,就被人抢走了,可能是嫉妒他为什么会得到小姑娘的怜爱,无数的拳脚落在他的身上。
他本来就病得快要死了,躺在地上,沉默地咬着牙,眼前似乎闪过金光。
他听到了清脆悦耳的铃铛声。
以及稚嫩愤怒的喊声:“住手!放开他!”
那是天籁之音。
后来他才知道,小姑娘把香酥鸡给了他之后马车就离开了,身边的丫鬟说那香酥鸡他是吃不到的,小姑娘很是震惊,让马车掉头回去找他。
更后来,他还知道,小姑娘要把他留在府里,夫人本来是无所谓的,可看到他洗干净后露出来的脸,夫人又反悔了,说不行,等他养好病就得离开。
小姑娘也没闹,只是默默地抹眼泪,足足抹了两天的泪,一双眼睛都肿成桃子了,夫人再度改口,把他留下了。
不仅留下,夫人还请了西席教他读书写字,请了武师教他练剑习武,但夫人不让他走科举之路,杜绝他有进官场的可能。
那时他并不明白为什么夫人的态度那么奇怪,直到他回到京都,见到了那位平民百姓永远都不可能见到的人——皇帝。
那人跟他生着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
他想起来生母,那个美丽得让人惊艳的女人,临死前总是喃喃念叨着,说他是龙子龙孙,那时他以为她在做梦。
可结果,皇帝成了他的生父。
皇帝说:当年——那时皇帝还是皇子——生母是别人送到他身边的瘦马,他很喜欢,不想让她受后院妻妾的委屈,就养在外面了。皇子可以有嫡子,可以有庶子,但不能有外室子,但瘦马不规矩,妄想怀上龙子龙孙,就偷偷把避子汤给倒掉了。
后来,瘦马有了身孕,皇子大怒,让她打掉。
再后来,瘦马卷了府里的钱财、带着珠宝首饰跑了。
十七年后,当年的皇子早已成了皇帝,当年的被带跑的腹中子已经长大,又回到了京都。
他的脸皇帝一模一样,身上带着跟生母一模一样的胎记,他能画出生母的样貌,跟皇帝印象中的瘦马也是一模一样。
“就这样,我成了皇子。”萧旸声音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