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
“知道啥?”
“听说主将甘茂,甘丞相私下里克扣我们的军粮。”
“不会吧,你听什么人说的?”
“那为什么我们整天围城,却不攻城。就是因为多耗一天时间,他就可以多贪墨一分。四万多张嘴,一人一口粟米,就是千石粮食。这不然为啥我们每天的口粮减少了许多。”
这样的对话在兵士之间一传十,十传百。除过中军帐下,甘茂自己的亲卫不闻不问之外,各营各帐说起来煞有介事。
特别是这几日以来,三军操练减半,兵士们空闲了很多。人一旦没什么事做,就会变得无聊八卦很多。
白起每天早上,在鸡鸣之前,就会醒来去锤炼自己的身体。这几日,他发现营中兵士看到他,眼神总是躲躲闪闪。
很多时候,远远看过去众人聊的热火朝天,但一看到他靠近,大家就突然不说话了。
白起因为练武的缘故,眼神如炬,听力也异于常人。
即便距离很远,他也多少能听到了这些人在说些什么,只是众口纷纭,加之大多数兵士说话乡音浓重,让他实在不能细辨其中内容。
于是,白起就让自己的马夫去混到人群中打听他们到底在议论些什么。
马夫倒是人畜无害,一口秦地方言,很容易就掺和到了兵士之间。
所以很快白起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在听完马夫一五一十的叙述之后,他端坐在中军主将的大帐中,摩挲着束于腰间的宝剑。
白起很冷静,他知道自己只是个代理,下达的命令不一定能够传彻三军,特别是左军。
公孙赫一向与元帅不和,他本身就是宗室插入大军中一根刺。
如果不做解释就去勒令三军,恐怕会让大家对谣言信以为真。万一引起了营中哗变,那就是万死莫辞之罪。
这个计策很毒。
看来宜阳城内有高手。很清楚秦军将帅之间的不和。
“来人。”
白起叫来行军提笔,当人进入大帐之后,白起却又挥挥手让对方出去。
万一不是韩军奸细呢?
这个想法一经出现,就像春天里的野草一般,疯狂的在他脑海中滋长。
他奉命回推三里安营,这几日来宜阳城中就算飞出一只鸟来,都被他派人射杀下来。奸细如何潜入到大营之中,成功之后又如何将消息传回城内?
不对。
太巧了,也太快了。
白起眯眯眼,很明显,有人乘将军不在,要兴风作浪。
有内鬼。
他如是想到,与此同时,他也想到了揪出内鬼的方法。
庄斯是老秦人。
他是国人,凭借着战功一步步从寻常百姓成为了大秦军队的中坚力量。
随着职阶的一步步增高,他渐渐的也生出了更多的野望。他本想投入到甘茂门下,但甘茂身为相国,门庭若市,每日的公卿贵族,奇人异士远远不断,庄斯不过是行伍中一名中低阶将领。更何况庄斯并非大秦“锐士”,他所编成的军队战时为军,闲时务农,他本人也并无什么突出的才能,那封投书自然如泥牛入海,不见踪影。与文书一同不见的还有庄斯递给门子的半镒金子。
那可是他入伍以来一半的储蓄。
侯门深似海,从那以后,庄斯就变成了一个“怨妇”,总是与旁人诉说甘茂有多贪婪云云。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终于有一天,有人找到了庄斯,告诉他左军主将公孙大夫对他很赏识。
这种意外之喜对于庄斯来说,就如同天上掉馅饼一样。
他见到公孙大夫,对方十分热情,所说种种没有一句不是说在自己的心坎之上,就连自己投身甘茂门下,所受的委屈,也表示出同情和同忾的态度。
公孙赫与庄斯交谈甚久,军营之中,本不该饮酒。但公孙赫身为左军主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他做保,庄斯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酒过三巡,觥筹交错之间,公孙赫把话题一转。
“你可知为何近来大军减灶。”
庄斯喝的有点多,他鼓鼓囊囊的回答道:“元帅之令,谁个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公孙赫知道时机已到,他不紧不慢的说道:“攻打宜阳已有数月,久攻不下,大王对主将也是有所不满,咸阳有消息说,要撤换主将,再做打算。”
他顿了顿,看着庄斯只顾喝酒,一脸愚钝的样子,心下暗暗骂了一句难怪甘茂看不上你。又继续说到。
“大帅不在营中,他于几日前独自回了王都。”
听者无心,言者有意。
“相国回去了?我说怎么这几天每日的操练都减少了一半。”
公孙赫脸上闪过一丝不郁。
“他此番回去,一定要上下打点一番,来保住自己的帅位。”
庄斯点了点头,觉得公孙大夫说的很对。
公孙赫一脸愕然,他素来与聪明人打交道,从来没有见过比庄斯更愚蠢的人。
他有些无奈,只好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想,这上下打点难道不花费财货吗?”
“公孙大夫的意思是?”
公孙赫脸色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