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武自然不相信这两份可以改变天下局势的图纸是姬楽自己想出来的。镂车还好,可这犁车,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一个经过了时间和实践双重验证的产物。就算公输再世,也不过如此。但自己却从来没有在世间听说过这样的器具。
任何事物的发展都需要一个过程。商人将牛驯化为牲,可把它用作耕种却是周人;先民用石、骨为耙,一昼只耕数亩,而今以铁具耕田,一人可耕百亩。这就是进步,几百载才总结出的经验得来的发展。可太子把这种积累演绎的太简单了。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生而知之者?
姬楽确实可以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生而知之。他在某些方面领先了整个时代千年之多。所以他才有信心,在他的位置之上,火中取粟。
“不敢。”
郑武说的斩钉截铁。
“你在怕什么?”
这句话姬楽不光是在问郑二,同样也是在问自己。
在怕什么?
郑武有句话没有直接问,为什么太子殿下不将这两份图交给自己的父亲――周天子,为什么不让大周的司农和司工去制造,推广。这个答案,在座的两个人都很清楚。因为这份图纸头一天出现在周天子的桌头,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在所有诸侯的案牍之上。
如果让西边的秦国得到了完整的制作图纸,那东方六国就真的要瑟瑟发抖了。当差距产生之后,很容易越变越大,要想缩小,却得一点一点的追赶。现在的周国,不要说跟秦齐楚魏相比,甚至连被灭亡的巴、蜀,都要比东西二周强上一线。
郑二很现实,他知道不管是太子还是天子,都没有能力将这样的国之重器守护下来。宝玉无罪,怀璧其罪,郑家再有钱,也不做不到以一敌国。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不相信太子看不透彻。
况且,信任的建立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就算自己的妹妹现在是太子宫中女官,太子也不可能,自己更不可能完全相信彼此。想到这里,郑武突然有一种峰回路转的感觉。
太子拿出图纸,那么就不怕被别人知道。既然不怕被别人知道,那太子恐怕是打算把这两样东西送出去,借郑家的手,让它们得见天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姬楽看着郑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到最后终于拨云见日,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他就知道,郑二终于搞清楚自己的打算了。
果然,还是和聪明人打交道轻松一些,很多话不用明说,一点就通。这样也不容易落人口舌。
郑武想通了,这本是一件高兴事,可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狐疑的看着姬楽那张好看的脸,太子真的只有十六岁?(古人年轻一般算虚岁)可为什么他觉得对方就像是活了几百年的老狐狸一样,每句话,每个字,都饱含深意。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后半辈子,或许要赔在这个人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