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中,初家有着初南成和初南安两位五品以上的大员,也算是个不错的官宦门第。
只是因着初老太太不肯两兄弟分家的缘故,初家的房子许多年没有修缮过,仍然维持着二十几年前的样子,并不大。
大房主母赵氏与二房主母乔氏的院子之间,虽然隔了高高厚厚的一道砖墙,却也是紧邻着的。
对面要是出了什么事,一墙之隔,多少也能听得见。
是以赵氏一大清早便就在墙的那头守着,边磕着瓜子,边听着乔氏这边的吵吵闹闹。
“你可真是无事闲得心慌。”
初南成今日休沐在家,早晨刚起,便瞧见自己的夫人偷听兄弟的墙角,再看到周围丫鬟小厮窃窃私语的调笑眼神,不免觉得面子挂不出,走上前去呵斥了一句:“没读过书的果然是上不得台面,你自己家中的事都操办好了?竟有闲心去管别人家的事,丢人现眼。”
“哎呀,我的好老爷,你什么都不知道!”
赵氏被初南成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捂着心口好一会才回过味儿来。
她平素是个刁蛮刻薄的性子,唯有对着初南成的时候才软和些,被初南成这样骂了也不生气,还有心思凑到初南成的耳朵边,神神秘秘地小声和他说话:“我也是刚才弄明白的,死人啦!你知道是谁死了吗?是老二家的那个外室,姓白的,昨天还好好的,今早上就传来消息说横死啦!”
初南成冷漠道:“管你什么事。”
赵氏被他噎了一下。
本以为初南成会和她一样有兴趣看热闹的,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反应。
赵氏看着初南成边系着腰带边往门口走,马上就要出门去的样子,不死心,跑到初南成的身边拽着他的腰带,还要和他说:“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那白氏怎么突然就死了?我听说白氏昨日就见过了初菱那丫头一个人,两人闹了一场,结果回家里去没几个时辰,就被人杀了,乱棍打死的,死相惨极了,我看啊,说不准就是被初菱那丫头给克死的。”
“你乱说什么。”初南成本还听着白氏在那说,到了最后一句实在忍不下去了,“你都快做外祖母的人了,怎么还信这些克不克的疯言疯语,我懒得与你说话。”
“本来就是!”听了这话,赵氏不由得提高了声调。
可想起初南成一向不喜欢她扬起的嗓门,赵氏抿抿嘴,把声音又降下来一些:“老爷,我和你说,再这样下去可不成了,这些日子我冷眼瞧着,初菱那丫头是越来越古怪了!”
赵氏道:“那日她来见我时我就觉得她不对劲,她一向和她娘一样是兔子一样的性子,任人欺负的,可突然就敢和我顶嘴了,也不知是谁教她的。还有昨日思德也来和我回禀说,在翠玉轩,白氏去惹着她了,本以为她会默默忍了这气回家的,可谁承想她竟然发起脾气来将白氏给骂了一顿。那丫头从前可不是这样的性子!今个又得着消息,白氏被她骂了顿,竟然死了。老爷,你说,初菱那丫头是不是鬼上身了?怎么竟有些离奇事在她身上呢……”
“人的性格又不是一成不变的,许是受的欺负多了,想起来反抗了,有什么离奇的。”
初南成眯了眯眼:“不过,初菱那丫头最近的变化属实是有些大……瞧起来,她倒是比她那个爹爹和娘亲要聪明上许多。”
“是了。”赵氏道,“妾身就是这个意思。”
顿了顿,赵氏捂着自己的嘴巴,左右瞄瞄并没有下人在她的身边,小声与初南成道:“老爷,这样下去,可与咱们的计划有碍啊。”
听闻此言,初南成好一会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初南成垂眼整了整自己的衣领,随后冷冷看向赵氏道:“她不是下半年就要满十五了吗。”
赵氏不解地张了张嘴:“啊,是啊。”
“你做大伯母的,怎么对自己的侄女也不上些心。”初南成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赵氏一眼道,“她的母亲不中用,找不到好的婆家,你便随便挑一个好的,将她嫁出去,不就是了?”
赵氏会意,眼睛一下子便亮了起来。
“知道了。”她抿着嘴巴福身冲初南成一笑,拉着绵长的尾音道,“妾身这就去办。”
……
三月末的暮春时分,天气渐渐回暖,隐隐有了夏日闷热之感,蚊虫也多了起来。
是以早在前几天,初菱便吩咐了来春将被褥换成了薄的。
熏蚊子的艾草与薄荷叶也用了起来。
只是即便被子再轻薄,一张狭窄逼仄的架子床上睡着两个人,肩挨着肩腿挨着腿,仍旧有热气传来。就连燃烧艾草散发出的烟气也失去了平时清心静气的作用,让人睡得不甚踏实。
初菱闭着眼,感受到旁边的初姣姣在床上翻来翻去,她的动作不算轻,木头床因此发出了吱嘎吱嘎的声音,搅得人更是心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