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中荒芜破败,处处透着衰颓之意。院子里的一间破屋被改成佛堂,里面供奉的佛像上飘满细细的蛛网,一根香燃到半截,上面沾的香灰都掺上了浮土。
有风刮过来,破旧的窗棂被吹得吱呀作响。
看上去诡异至极。
皎皎抬头看着镀了金身的佛像,佛祖慈悲,坐在莲花座上,看着世间的一切罪恶。
她觉得浑身一冷,哪儿都不舒服,忍不住动了动手腕。
红绸上的人偶碰撞起来,发出快活的响声,成为这里出了风声之外,唯一的响动。
皎皎抬起头,看到裴忧站在佛像前,面上半明半暗,乌发被朱红的发带高高系住。
他拾起佛像前摆着的木棒,在木鱼上敲来敲去。
进入到这里,裴忧的情绪明显变得有些烦躁。
皎皎翻了翻衣袖,从里面找出两块糖,戳了戳裴忧:“你没事儿吧?”
裴忧的长睫颤了颤,那股蜜糖的甜香又凑近了。
他似乎被两种极端的情绪撕扯着,过了片刻,仰头看着莲花座上的神像,指腹在匕首尖上磨了磨。
裴忧狠狠捏了一把手背上的小月亮,药草微苦的气味中,夹杂了些古怪的血腥气。
蜜糖的甜香缓缓散在空气中,裴忧心中的烦躁消失了些,很快又被更多的烦躁淹没。
他忽然想要很多的小月亮,那些奇怪的感觉,似乎十分让人留恋。
裴忧的指腹来来回回地在手背上划,木鱼声也敲得更急了些,腕骨上那串银铃,忽然极有规律地颤抖起来。
裴忧丢掉木棒,按住那串银铃。
“还没到时间,安分些。”
手腕忽然被人一拉。
裴忧抬起头,看到皎皎朝一旁指了指:“那里似乎有东西。”
心头的烦躁仍旧挥之不去,裴忧舒展了身子,腕骨也垂下来:“现在我做你的人偶。”
皎皎:...
她又看了看面色十分不对的裴忧,伸出手来,试探着握住他的腕骨。
裴忧果然履行了他的承诺,除了因为手腕那一小块皮肤上偏高的温度,颤了颤睫毛,身体余下部分一动不动,等着皎皎牵动。
皎皎看着他的一双黑瞳,忽然想起自己在梦境中看到的情景。
数九隆冬,小裴忧穿着单薄的衣袍,跪坐在窗沿下背经。
不知道他此时的反常,和幼年时的经历有没有关系。
皎皎想了想,还是把糖块递到裴忧的唇边。
少年的咬肌微鼓,糖块被咬得七零八碎。
皎皎走了几步,蹲在沾了灰的墙角,指尖在地上摸索片刻,拈起一粒很小的碎珠。
碎珠上沾满了灰尘,如果不是方才日光照上去,折出了点儿细细的光,很难被人发现。
皎皎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那粒珠子:“应该是女儿家簪子上嵌的。”
可是,这里荒芜了这么久,做法事时进来的也是身强力壮的小厮,这碎珠来得就有些古怪了。
裴忧的目光落在那粒碎珠上,又往四处看了看。
然后,他从怀中摸出把匕首,在墙沿上敲了敲。
墙壁是实的。
皎皎若有所思:“你怀疑这里有密室?”
“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把密室设在这里。”裴忧歪着头,看着墙壁上的一块光斑,弯了眼睫。
皎皎忍不住问:“为什么?”
“让最慈悲的地方变成最残忍的地方,这难道不有趣吗?”
皎皎咬着唇,一时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