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延臣请客的地方叫“大渝典味”，据说是渝城最贵的餐厅，大老远就能看到金灿灿的大门。

“这奢华得……都有点朴素了。”黎清壹开玩笑道，“没想到学长会喜欢这种地方。”

“方绍熹老师是渝城人，据说早年还没成名的时候，这家店的老板帮助过他。”负责人磊哥是个八卦精，对圈内很多名人轶事如数家珍，“方老师念旧，巡演最后一站定在家乡，每次请客也只在这家。”

“难怪……方老师真的很好，尤其是对帮过他的人，举手之劳都会记很久。说起来，当年他帮我，也只是因为有一次在公交车上他意外受伤，还拎着一大包东西，我帮他拿过东西而已。”黎清壹有点感慨。

她最初是学现代舞的，后来因为一些原因转去跳古典舞，那时她处在瓶颈期，状态很不好。方老师知道后，不仅亲自指点，还帮她介绍了适合的老师。

所以黎清壹一直特别感激他。

两人一路闲聊，冯楠楠都没怎么开过口，黎清壹下车的时候就拉着她的手，一直没松开。

今天来吃饭的，出了方延臣，还有方老师舞蹈团的几位门面，都挺厉害。

黎清壹他们团隶属于省艺术团，有编制，平时表演也多是非赢利性，拿固定工资和绩效。

这次方老师的巡演，算是私活。还是因为他们艺术团团长和方老师曾是师姐弟，才接到的。

所以，按理来说，本该黎清壹他们请客。但方老师客气，非要尽地主之谊。

只是他自己年纪大了，一忙起来扛不住，这几天天气又不好，身体不适，才没亲自过来。

一群人寒暄半晌才落座，方延臣亲自帮黎清壹和冯楠楠拉开椅子，然后他坐了冯楠楠旁边，这样就等于让两位姑娘坐了最好的主位。

好在不是很正式的场合，黎清壹也没纠结，刚坐下来，冯楠楠就在桌子底下碰了她一下。

黎清壹顺着她的视线，看到斜对面他们团里最近炙手可热的李茹昕正看着她，眼神很不友好。

“不用管她。”黎清壹见惯不怪。

她读大学时自编的舞蹈《狐狸精》就很出圈，后来转古典舞也特别成功，毕业的时候，有很多家艺术团都向她抛出过橄榄枝。黎清壹现在这家艺术团条件一般，当年大家都对她对选择挺意外。

不过，她在团里的日子一直过得很不错，颜值、实力、名气综合第一，是名副其实的台柱子，受到的优待不少。

去年，有部电视剧想找个有功底的舞蹈演员，托人联系到黎清壹。

黎清壹对拍戏没兴趣，就想拒绝，李茹昕找上门来，央求她把机会让给她。

那之前李茹昕在团里存在感很低，从不惹是生非，每次见到黎清壹态度也很好，乖乖喊“壹姐”，黎清壹便顺手介绍了她。

今年那部剧播出后爆了。李茹昕虽然只是个配角，但长得不错，加上练舞蹈，身材气质出众，一夜之间收获不少粉丝，还接了代言，隐隐有小红的趋势。

黎清壹最近又有点瓶颈期，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工作也减了不少。

团里之前那些本来专属于黎清壹的门面工作，渐渐往李茹昕那边倾斜。

很多人都说，黎清壹“一姐”位置不保。

黎清壹当年选择这家艺术团，本来也不是为了当什么“一姐”，她对这些无所谓，但不代表不膈应李茹昕。

然而现实就是，谁红能带来更多利益，团里就更器重谁。

像今天这个座位的事，换一个场合，坐主位就是李茹昕。

只是很小的一件事，李茹昕却耿耿于怀，她自从有了热度以后，就特别喜欢和黎清壹争。

黎清壹之前当局者迷，还跟朋友吐槽，好歹是她推荐出去的，李茹昕不感恩就算了，为什么总针对她？

然后对方一言道破真相：就因为这个推荐，会让小心眼的李茹昕在黎清壹面前一辈子谈不起头来，所以她才迫不及待处处想压黎清壹一头。

黎清壹：“……”

她对这种忘恩负义的人当然没好感，但私人恩怨和方老师的巡演比起来，还是微不足道。

李茹昕有实力，所以这次黎清壹也没阻拦。

但很显然，李茹昕是真的飘了。

饭局后半段，团里的小年轻开始敬酒。

方绍熹是舞蹈圈大拿，他的巡演就相当于歌坛天王的演唱会，能露个脸，对普通人来说，都是莫大的荣幸。

虽然他本人今天没来，但他团里那些台柱子，也不容小觑。

气氛正好，李茹昕忽然道：“一一，你今天怎么没喝酒？”

他们这个圈子还是相对单纯，私底下吃饭，没人劝酒，都是愿意喝就喝，不喝也没关系。

李茹昕这样一说，一位老师就急忙打圆场：“酒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喝挺好的。”

本来到此为止就好了，谁知道李茹昕又道：“老师你不知道，一一酒量很好，每次我们出去吃饭，她都会喝。”

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住，磊哥拦不及，尬笑着道：“一一受伤了，医生叮嘱不能喝酒。”

“啊？怎么回事？”李茹昕一副惊讶的模样，“伤到哪里了？严重吗？”

黎清壹跟方老师之前就联系过，在巡演上，她跳独舞。所以，受伤这事只告诉了磊哥和方老师。

但看李茹昕这做作的模样，她就知道她已经知道了。

黎清壹瞥了磊哥一眼，还是回道：“伤在腿上，不是很严重。”

“在腿上啊？”李茹昕捂了下嘴，“那你的表演怎么办？还能上台吗？”

“当然能。”黎清壹说，“我和方老师已经商量过了，表演会稍作调整。”

“那就好。”李茹昕拍拍心口，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还在想，如果一一你不能上台，会不会影响方老师的巡演。毕竟那支舞是你自己编的，我们也没人会跳。”

黎清壹没搭理她暗搓搓的指责，转头对方延臣说：“学长，我发给方老师的视频，他老人家看了吗？还需要做些什么调整？”

这次方绍熹的巡演算是古典舞专场，其中有一个单元主题是四君子。

黎清壹当年就是靠一支《竹》转型成功的，这也是她最具知名度的代表作之一。

不是她不愿意让别人来跳这支舞，实在是这舞有它独特的意义，换个人跳就打了折扣。

刚好在大一时，黎清壹和冯楠楠也以竹为主题，编过一支舞。

她后来的竹，跳的是经过困难和挫折后的坚忍不拔，以及坚守初心的纯粹执着。

她最初的竹，跳的却是少年张狂，气冲云霄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