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莞禾实在是记不清昨夜她又是怎么回到房中的,只是起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放好了她昨日给谢席玉看的那份清单。
上面的墨迹刚干不久,她的指尖轻轻抚上去,还能感到些许不平。谢席玉已用端正小楷附上批注,密密麻麻,却极为细致,连带着还附上了些她没有想及的。
若是她没有记错,谢席玉昨夜回来时,外头已经敲了一钟,再将她这份标注完,也不知道到了几更。
秋儿见到小姐自醒来后,便怔怔地看着那几页纸,好心道:“小姐,上面的大多都让公子交代程时去办了,还有便是皇上给婚事添了三成彩礼,全数都在前厅放着呢,一会儿圣旨便会到。”
“皇上竟添了彩礼?”
陆莞禾的手顿了顿,诧异地抬眸。
原以为皇上愿下旨已是例外,没想到,竟然还为此添了彩礼。
秋儿心思单纯,只继续道:“是啊,皇上还特此下令,在小姐大婚的几日,陆家族人破例能暂留京城。”
这回当真惊着了陆莞禾,从前陆家全族迁至金陵,虽没治陆家的罪,但陆家男子非召不得进京,陆晓上回也只是借着商贾的身份,守城卫收了私钱才得以放他进来,不过不得在京城留住,而陆平一干人更是只能在京城外等候。
没想到,皇上这一次竟格外开恩了。
秋儿手中拿着一把梳篦,笑盈盈道:“小姐就别发愣了,赶快梳妆打扮,不一会儿宫里的公公就来了。”
……
直至陆莞禾换上了一身浅粉云纹锦织长裙,神色依旧是有些恍惚。
谢席玉真是如此害怕慕家纠缠?连这份恩典都求来了。
原书中,到后面她封妃了,江承才松口愿让陆家族人进京。而如此她算是半个罪臣之后,竟已然得了皇上恩赐。
“还在多想些什么呢?”
不期然撞入谢席玉墨色的眸中,他袖中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掌心,不重,但却是让她回了神。
陆莞禾这才注意到,上面拿着圣旨的大太监早已念完了皇上的旨意,正笑眯眯地等着她来接旨。
她晕晕乎乎地接了旨,两侧正摆满了皇上命人添置了几大箱彩礼,真正见了,才恍然明白刚才听到的都不是虚话。
等宫里的大太监走后,她才敢小力扯了扯谢席玉的袖子,小声道:“你跟皇上谈了什么啊?不仅赐婚,还像是要为我们主婚了。”
陆莞禾发间上戴着一朵簪花,红艳小巧,只是她正顾着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而微微侧头,那朵簪花也随之歪了一些。
谢席玉伸出手,抚过她的发间,慢条斯理地将那朵簪花扶正,才缓缓开口道:“皇上的心思,我为臣子又怎能随意揣测。”
他说的冠冕堂皇,陆莞禾狐疑地看了一眼,总觉得他应是知道点什么。
都说男二谢席玉巧于攻心,揣测人心,又怎会什么都不知,不会是诓她的吧。
她正还想追问,谢席玉却将一封信交到她手中:“陆家已经到了京城,就在京郊外我的一处私宅安住,陆晓写信道陆大人想要见你一面,可需要我陪着?”
陆平?陆莞禾一怔。
在原身的回忆里,对陆平的记忆甚少,好像自从娘亲去世后,陆平便鲜少看过她。不过毕竟也是她将要大婚,才想起来要与她见一面吧。
陆莞禾还有几分不适应她即将要与谢席玉成亲,连着他的好意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只能干巴巴地回道:“不用了,我自己去便好,多谢你了。”
虽然知道谢席玉这么做很有可能只是为了让慕家死心,顺便报答陆家从前的收养之恩,但她总觉得还是过意不去。
看出女子仍有些不自在,谢席玉眸底略黯,放下了手,也没再强求道:“路上多少有些不安全,我让程时跟着。”
他侧过脸,细碎的阳光从他高挺的眉骨上掠过,落在了眼睫上,无端地多了些落寞。
他那份极具有无声侵占的气息远了些后,陆莞禾的心跳才缓了下来,看着他这副模样有些心软,点头道:“好,我一定尽早回来。”
**
日头正盛,马夫挥着鞭,紧赶着才将马车里坐着的贵人送到了京郊外一处私宅。
他随手拿着脖颈上挂着的汗巾抹了抹脸边的汗,无意间抬头,正好瞧见车帘掀开,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踏着矮凳缓步走了下来。
面纱下如何容貌他瞧不见,唯见五指纤纤,美目盼兮,他才恍然想起这是他从谢尚书府里接的人,没想到那样温和疏离之人竟会金屋藏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