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死我了！”柳凌月厌恶地啐了一声，“真后悔接了这个狗屁的支援任务。”

看自己长官的笑话是一件很开怀的事情，但莫问礼笑着笑着，又觉得无奈。

他在接到这个奇怪的讨伐任务时心中就有所猜测，不过面对着两个权势滔天的贵族系军团，聪明的虫子都会知道要适当地保持沉默，所以在不涉及利益纠纷的时候，他老老实实地做了只哑巴虫。

一般来说，世家与贵族控制下的军团，在长官是贵族出身的虫子担任的情况下，情报部门在上报重要战时情报时，都会默契地夸大敌方的危险性，以求提起指挥官的重视。

归根究底，是过去曾有指挥官轻视情报，给出错误的指挥，但贵族出身的长官很少会正视自己的错误，于是这便成了情报部门的错，为了给长官分忧，他们学会了夸大的语言，久而久之，这也成了遍布他们军团的传统。

柳凌月常年在外族战争前线浴血奋斗，第一次与其他军团一起处理帝国内部矛盾，对贵族系军团的行事作风一知半解，在上面栽了跟头也是正常。

发泄结束，但柳凌月的心情并没有好转，因为他真正烦心的并不是这件事。

“我的直觉告诉我，元帅说的升职是假的。”说起真正的烦心事，柳凌月的语气反而随意得不像是在烦恼，“他又在骗我出任务。”

“我也是这么想的。”莫问礼点头道。

柳凌月有些诧异，转过头去看他，“说说你的分析。”

莫问礼是柳凌月的副官，同时担任秘书，也是军师智囊之类的角色，总之，柳凌月不想动脑子的时候，找莫问礼就对了。

“很简单的事情啊。”莫问礼叹了口气，无奈道，“因为你坚持单身。”

柳凌月：“……”

“帝国可不需要一个注定英年早逝的将军，让你做到少将已经是你格外努力的结果了。”莫问礼说完，又继续叹气。

柳凌月听了他的话，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其实最近有注意到，他背部的污染花纹已经有向脖子蔓延的趋势了。

其实已经有了，只是颜色很淡，不仔细观察根本注意不到。

对于战士后裔而言，这代表着他的生育能力已经趋近于无，而当性腺体被辐射污染入侵，完全枯萎的时候，就是他失去力量的时候，也是他迎接死亡的时候。

帝国的考虑，柳凌月其实完全可以理解，只是心底还是有些不甘心。

“考虑一下婚姻吧，凌月。”

每每说起这个话题，莫问礼总是少不了唉声叹气，明知没有用，但还是会怀抱着一分希望去劝说：“只有活着才能去做更多的事情，不是吗？”

这句话说得很对，但柳凌月只是怔了怔，随后便顺手扶正刚才有些戴歪的帽子，一脸冷淡地宣告：“我这辈子，绝不会将自身的命运交付到那些废物雄虫身上。”

“可是没有雄虫的抚慰，你身体对污染的抵抗性只会越来越弱，不仅仅是污染的问题，你那不正常的情热期也在加速破坏着你的身体。”

莫问礼无比认真地劝说，近乎于祈求：“凌月，你需要一只雄虫，哪怕你不结婚，也需要接受一只雄虫，以此改善你的身体状况。”

柳凌月什么都明白，可他还是那样固执，一脸平静地道：“我说了，我不需要那些废物。”

雄虫的群体风评很差，雌虫讨厌雄虫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但也没有谁是像柳凌月这样排斥的，该结婚的时候总是会结婚，不管是出于天性被雄虫的性别吸引，还是出于生命安全的考虑，为了享受更长的虫生。

莫问礼以前也偷偷摸摸怀疑过柳凌月是否是喜欢同性，才对雄虫不假辞色，结果一连几年观察下来，发现他确实喜欢实力强大的同性，但也只是停留在欣赏阶段，完全没有过稍微暧昧一点的眼神。

或许真的只是单纯地看不起雄虫吧。

但是雄虫也没有什么好看得起的。

莫问礼心中默叹，他其实也不愿意结婚，每年都在自愿交着高额的单身税，只是他不像柳凌月这么坚定地排斥，有时间的话还是会出去找找乐子，毕竟身体是最重要的。

虫族是广阔宇宙中的一大霸主，掌管着九节星系的数千万个星球，但是在千年前，它们险些就在一场难以想象的浩劫中亡族灭种。

突如其来的陨石雨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也带来了死亡辐射，土地被污染，虫民大面积死亡，没死的部分虫子身体也开始产生畸变，乱局中，内外战争不断爆发，整个虫族帝国乱成一锅粥。

那时候，虫族的战争主力军还是雄虫，他们生性好斗，却也骁勇善战，可是战线拉得太长，一批又一批的成年雄虫投入进去，也一批一批地死亡，短短几十年，帝国雄虫的年龄就发生了严重断层。

后来，雌虫开始走上战场前线，接过雄虫的重担，成为新的战争主力。

内外战争打了百多年，帝国虫口也损失了近一半还多，为了保证种族延续，帝国通过了新的婚姻法，不惜一切给予艰难存活下来的雄虫最好的医疗条件，最好的生存环境，还有数不清的特权，只希望他们和更多的雌虫一起生育更多的后代。

现如今和平日久，被娇养了几百年的雄虫却觉得自己受到了雌虫的压迫，住在精致的牢笼里不得自由，为了发泄怒火，他们大多数会在婚后不计手段地从各个方面折磨、虐待自己的伴侣。

莫问礼就经常有个疑惑，是不是优质的雄虫都在千年前的战争中死光了，所以留下来的尽是一些卑劣无耻的基因，他们无能狂怒，只会埋怨迁怒身边无辜的雌虫，而不会从实际出发，努力想办法改变自己的处境。

雌虫中也有不满雄虫特权的传统，更是对雄虫婚后的残暴有数不清的怨言，但是奈何雄虫数量稀少，作为种族繁衍最为重要的少数个体，他们就是生来尊贵无比。

帝国一直在鼓励生育，也有很多生育福利政策，可是因为辐射污染，整个族群的生育能力都受到了削弱，生育十分困难，直至今日，雄虫与雌虫的性别比仍旧高达1:20，这代表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雄虫依旧是珍贵的稀缺资源。

或许，虫族还要经历千年的繁衍，用漫长的时间洗去身上的污染，雄虫不再因为稀缺而高高在上，两性再次迎来平等，才能重现当年的繁荣。

而那个时候，他们早已变成宇宙中的无言尘埃。

“走吧。”柳凌月唤醒思绪飘飞的莫问礼，一边迈动步子前进，一边道，“你不用再想什么话来劝我，我早就说过，生命和自由之间，我一定会选择自由。”

柳凌月十分清醒，帝国法律永远偏向雄虫，而他只是一只没有生育能力的雌虫，婚姻不会是他的救赎，只会是他的绝望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