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之前的事情,她就记不清楚了。
而那之后至今,她已经习惯了靠声音和影子辨别世界。
丫鬟明珠端着吃食走进来,见她还是同样的姿势坐着,轻声担忧道:
“大小姐,二小姐若是见你这样,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宁的。”
上官绮还是保持着同样的姿势,轻声道:“练儿常与我说,等我嫁到京中时,她要送嫁,将京中的美景说给我听,可是如今我要入京了,她却不在了,让我如何能不想。”
明珠将东西放在桌上,跪坐在她的膝边,轻轻为她揉着腿,柔声道:
“大小姐和二小姐姐妹情深,只是大小姐总也要护好自己的身子,你这次进京,可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上官绮不太有意欲地说着,也不见多少不甘心,“我这样的人,将来也不可能母仪天下。可是叔父还是瞒下了我的眼伤所以现在这样,也好。”
要嫁的人不再是太子,而是田舍翁,挺好。
“小姐快莫这样灰心。”明珠劝道。
上官绮一笑,看向她:“明珠,我真的不难过,其实我对要上京的事情,都没有什么感觉。”
“自小婶婶就给我说爹娘的事情,说我小时候在京城的事情,可是我从来都觉得,那些事情不像是我的经历”
明珠心中一紧,忙打断她道:“小姐怎么又说这话了?自从二小姐没了之后,你越发爱乱想了。”
她说着,紧张兮兮地看了一眼船舱外,低声道:“要是被鸳大人听见,又要生气了。”
上官绮听见鸯儿的名字,轻轻打了个哆嗦,呆了片刻方才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她说着,侧过头看向那滔滔江水。
每个人都让我不要难过,不许她难过。
“你是镇南侯遗孤,却是个瞎子,这是他的耻辱。”
“你不能哭,不能害怕,不能难过,你应该端庄持重,永远不要被人看出来,你是个耻辱。”
她就这样,藏着自己是瞎子的事实,藏起自己的情绪,成为了南疆最有名的美人,甚至骑马挽弓那些,都难不倒她。
只有练儿,逗她偷偷地笑,陪她偷偷地哭,用她的眼睛,告诉她这个世界的真实模样。
她的妹妹死了,却根本不是死在那所谓的水中。
那个“妹妹”早就不是练儿了,他们以为用个同样的声音,就能骗过她这瞎子。
世人,都欺她是个瞎子,唯一不欺她是瞎子的人,大约已经不在这世上了吧。
含在眼中的泪珠儿,被她硬生生逼了回去。
练儿,在我这瞎子赌上性命,为你报仇之前,不会再哭。
舱门之外,守门的绯衣羽林卫,为首的女子,与鸯儿是几乎相同的脸,但面上却没有鸯儿的飒然和暖意。
而所有的人,都无喜无悲。
他们,不需要为了个将死的祭品有悲喜之意。
主家的目标,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