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穆春没有猜错,果然是严家的人。
光明正大报仇不行,就要借这些腌臜手法,把严家的子弟一个个拖下水。
那小厮家中只有一个老母亲,说是出事这半个月来,一次都没见过自己的儿子。
饶是如此,穆文忠还是将她接来府中住着,以期那小厮能够主动前来穆家说明真相。
此外,穆文忠还派人去楚州打听消息,等到流放那一日,看看能不能给护送的衙役们使些银子,让穆文义在流放的路上好过一些,至少不要三病五灾的,保全性命要紧。
这才是一个亲人应该有的态度。
穆春心里想,这一步棋走对了。
如此,穆家内部渐渐安宁下来,除了穆夏还是没有找到。
在家里心神不宁了五天,忽然一道旨意石破天惊,打翻了阳歧城一直平静的湖面。
穆家二小姐穆夏,有音讯了。
穆春惊得从床上一跃而起,彼时天还没亮,她几乎是鞋子都没穿,就冲出大门,立刻叫驾上马车去穆家。
穆夏正在周氏屋里说话。
穆春冲过去就紧紧抱着她,上下左右反复打量,确认她似乎毫无损伤,这才眼泪放肆流下来:“你瞎跑什么?”
穆夏拿出帕子替她擦擦眼泪,自己却也忍不住哭起来:“让大姐担心了。”
又拉着穆春的手坐下来,听见穆春问:“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
穆夏没有直接回答,只笑着说道:“我明日便要走了,你替我好好照顾我娘,我今日回来,就是来跟你们告别的。”
穆春愈发云里雾里,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周氏早已经泪盈于睫,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只对穆春说道:“你三叔有救了。”
“穆夏,你……”既然穆夏回来了,三叔有救了,周氏哭什么?
穆夏没有回答,她的眼神变得坚定而不舍,她握着穆春的手,正要说什么,外头有人进来传话:“王公公来了。”
王公公?那个穆家绞尽脑汁都斗不过的人,他来干什么?
是嫌欺负穆家还欺负的不过瘾吗?居然还敢到穆家来?
穆春稍稍一愣,穆夏已经起身,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桀骜:“叫他等着。”
穆春愈发看不懂了。
穆夏握着她的手,又说了一番苏氏如何不容易,穆文义如何糊涂的话,叮嘱穆春一定要常常回来看看苏氏,照顾穆凌波。
穆春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要去哪里?”
她一问,穆夏嘴唇颤抖着,周氏却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她让珍琴去关上门了,确定左右无人,才说道:“穆夏要进宫了。”
此话如同晴天霹雳,像一道惊雷将穆春的头皮炸的发麻,她从未想过,穆夏的人生会有这种可能性,更不会想过,穆家的人会有这样的命数。
“祖父官都丢了,就算是选秀也不会选到你头上。再说了,那王公公……”穆春想不明白:“你把自己作为筹码,跟王公公交换了?要做他深宫里谋算的棋子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穆夏的脾气去了深宫哪里还有活路。
“穆夏,你别犯糊涂,若是这样交换,我宁愿一命换一命,冲出去杀了那只老阉狗,也绝不让她祸害你!”穆春脱口而出。
“就他?给我提鞋都不配。大姐你别紧张。”穆夏口中的轻蔑让穆春有些摸不着头脑。
说话间穆夏站起身来,往外走去,王公公等在花厅呢。
穆春跟着出去,听见周氏重重叹了一口气。
果然王公公等在花厅,正在喝茶,一改往日的骄傲和自负,见了穆夏就站起身来,十分恭敬谦卑:“小的去问了,就这两日,能将送上京过审的案卷追回来,发还重审,一切都是个误会,误会。”
“派人来说一声便是,还敢请您亲自上门?”穆夏口中说不出的挪瑜与轻蔑,摆明了是故意嘲讽王公公的前倨后恭。
王公公却不敢造次,低着头十分卑微的说道:“是,是,是小的引起的误会,自然要亲自上门澄清了。”
然后他又毕恭毕敬问道:“公主娘娘什么时候回京呢?”
公主?穆春大为震惊,再看看王公公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不难知道说的是永嘉公主。
“就这几日,她经过阳歧城自然会带我回宫。”穆夏说道:“等我父亲平安无恙归来,我自然就放心的走了。”
王公公大为欣喜,拍着手高兴地说道:“陛下定然十分开心,这些年,陛下怀念苏妃……”
“行了,你先回去吧,没什么事不要过来。”穆夏不耐烦得挥挥手,下了逐客令。
王公公却连片刻都不敢耽搁,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他长期在宫中伺候主子们,自然比谁都知道进退。
只见他弓着身子拱着手,老老实实就退出去了,无声无息的。
穆春越来越糊涂,先前以为只是穆夏要进宫,如今扯上王公公和永嘉公主,还有什么陛下,她就越发不懂了。
穆夏坐下来,看着穆春说道:“大姐,事情我刚才已经与大伯母说清楚了。如今祖父卧床不起,我母亲病着,眼睛都快哭的看不见了,父亲在牢狱尚未回来,二叔忙着照顾新生的小妹妹和二嫂,我也不好去打扰,而且跟他们说了也没有什么用。如今一个大伯母,是我最信任的,另外一个是你。”
穆春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静静地听着。
穆夏便又开口说道:“我这段时日失踪,实在是知道王公公是个什么东西,找他求情无异于把脸送上门去请他打你。因此,我另辟蹊径,知道永嘉郡主在离这里不远的峨眉山修行,我驾着马车带着人,赶过去求见,她见了我,大为惊讶,抱着我就哭,说我长得像死去的姑母。”
那就是永嘉公主的生母,苏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