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风声起(2 / 2)到手的夫君跑走了首页

“他昨晚一宿未归,我还担心他出了什么事,没好安心靠枕呢。”芸娘子的眼泪禁不住滚落了下来,说着说着竟气笑了,“敢情他是背着我偷腥去了啊,挣了几个钱心就野了啊?”

“方才这儿都有谁在洗哪,我倒要去问问看,是哪个不要脸的,一个村的还敢这么勾搭!”芸娘子一抹眼泪,含恨拿过衣服,转头便风风火火地走了。

梅娘子本想去拦她,却也不知该说什么,转过头,见沈青棠不尴不尬地笑着,便抚上了她的头,“快回去吧,这种腌臜事情也不值当听。”

沈青棠点头直应好,回去路过中间一处时,又听到有人在谈论“官爷”、“搜查”、“林子”等字眼,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声清亮的笛音忽然在山涧响起,掀起了一阵回声。

紧接着,宛转悠扬的曲调便顺着第一声,有如高山流水一般滑落了下来,丝丝扣着人的心弦。

沈青棠的脚步不禁放慢了下来。

在她眼前,不远处的白衣少年,正身形挺拔地端坐在苇荡旁边,帽檐遮住了他的表情,瞧不太真切。

但透过被山风漫卷而起的素纱,还是依稀能看到,他那双修长分明的手正轻捏着一片绿叶,放在唇边沉心静气地吹着曲子。

这曲子兴时高亢,好像激浪滔天而起,到落下时,每一句的尾调又好像层迭拍岸的浪潮,一迭更比一迭绵长,似乎是想把这声音传到百里之外的地方去。

每次他一认真做什么事情的时候,沈青棠便觉得他好像变了一个人。

变得怎么样了呢?

变得……似乎更教人移不开眼睛了。

她笑了笑,满心都是别样的萌动与欢喜,倒也没有去打搅他,只是在旁边挑了块地儿,一边哐当当地冲洗着衣服,一边又时不时抬头去看上他两眼。

这一曲叶笛吹起了不少浣衣女子对歌的兴致,有好几声清丽嘹亮的嗓音,都间或掺杂在曲声中助兴,大家嬉笑谈论不绝,纷纷翘首寻找着那不明的奏乐之人。

沈青棠好像窝藏了一个宝贝,混在其中只装作不知情,可面上却笑开了花。

因为魏珩本就戴着帷帽,人又隐在芦苇丛之后,旁人不仔细看根本就察觉不到他在做什么。

忽然,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密集的脚步声和铁甲声,少年眸光一凛,放下了树叶,曲声戛然而止。

浣衣女的歌声还在继续,可不到片刻,一道急匆匆的呼喊声便立即打破了这安和的气氛:

“哎呀还唱什么呢,快别唱了!”不知是谁家的汉子慌忙赶到了河边,“官兵来了!快回家收拾等着吧!”

氛围急转而下,河边登时传起了一阵骚动,大家手忙脚乱地拿起家伙,纷纷有些心慌:

“好好的,官兵来做什么呀?”

“哎呀应该也不是大事。”那汉子强作镇定地解释道,“这不是快要交夏税了么,听说是来查有没有逃户的。”

“我们这哪儿来的什么逃户啊,天天不就那么些人吗?”一个性子要强的村妇蹙眉疑道。

“哎呀所以说没大事儿啊,赶紧回去点个人头,把茶点准备上吧。”汉子挥着手,急忙引着人从河边离开,“现在全都在挨家挨户搜呢,就等着你们了。”

村妇们也不再多言,只小声嘀咕着,连衣服的水也顾不上拧干,便全部塞到了盆里,心急慌忙地迈着大步子走了。

沈青棠整个人的动作都顿住了,她愣愣地大睁着眼睛,满脸惊讶地同魏珩对视,一下子就失语了。

逃户,逃户……

她眼前不就正有一个逃户吗?

“坏了坏了。”沈青棠心下一慌,忙扔了捣衣杵,噌的一下站起来,索性什么都不要了,拿起魏珩搁在一旁的木棍拐杖,就赶忙去扶他起来。

“快走快走!要是被抓到可就麻烦了,我带你去找个地方躲起来。”

她义无反顾地拉上他的手时,魏珩还没有回过神,可身体却鬼使神差地先一步跟着她动了起来。

一霎那,他只感到有一阵风从身侧拂过,轻飘飘就吹散了他眼中的阴霾,心底的各种计算和谋划,一切好像都变得清朗澄明了起来。

浣衣妇女们陆陆续续地抱着木盆往河岸上跑,女孩裙袂飘飞,身影娇小单薄,却坚定地带着他横穿人群,向不知名的荒野之地跑了去。

耳边是人群嘈杂的议论声和抱怨声,透过树与树的间隙,还能依稀看到披甲戴盔的士兵在狭窄的小道上逡巡。

空气像是根绷紧了的弦,处处压得人心口窒息。

魏珩看向沈青棠紧抓着他的手,和那乌发漫散的背影,一股不知名的情愫,又再度如云气一般在他心头氤氲而起了。

他忽觉有些好笑,感觉自己像是个无所畏忌的赌徒。

眼前之人分明惯会迷路,上一次连夜载他归途,已兜兜转转得令他差点少了半条命。

这次他怎么还没有长够教训,又把性命交到她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