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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试卷到达办公室时,徐原丽已经不见踪影了。
任佳蹑手蹑脚地走进办公室,小心将试卷放在办公桌上后,才看清试卷上的两个大字已经用力到划破了纸张。后知后觉,她又意识到今日的陈岩好像也有些不同以往,刚刚在教室里时,他分明是压着情绪在和自己说话的,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低气压。
出门时,两个有些眼熟的实习老师正好打办公室前经过。
“别说小孩子狠不下心,他亲爸都不救的,怎么说都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呢。”
“你确定?听说还是九班的呢?”
任佳依稀听见九班两个字,视线不由跟了过去,一转身,裴书意赫然出现在了走廊尽头,与那两个实习老师擦肩而过时,任佳清楚地看见他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一般,若有所思地拧了拧眉头。
“裴书意?你不是走了吗?”
“我忘带东西了,你呢?”
“我收作业呀。”任佳小声解释,又问,“刚刚好像有实习老师在说九班的事情,你听见了吗?”
“是吗?”裴书意和任佳并肩往楼梯口走去,“我没太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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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门口的家长已经很少了,因此,那唯一一辆停靠在校门边的黑车才格外引人注目。
那辆车很长,黑漆漆的车身锃光瓦亮的,一看就保养得非常得当,此时不声不响地停在路边,竟无端有种冷静的压迫感。
任佳和裴书意一同打车前经过,快走到达公交站时,脚步不约而同一慢,都看见了不远处被几名女生簇拥着的童念念。
裴书意一来,那几名女生就心照不宣地往后退了一步,其中还有一个胆子大的,笑着把童念念往前推了一把。
“别闹了。”童念念见身旁的人存心要拿她打趣,干脆大大方方地走到了二人身旁,“书意,任佳,听说附近有家新开的豆花店特别好吃,我和朋友们打算去尝尝,你们想一起吗?”
任佳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童念念,心底有些惊讶,悄悄瞄了眼裴书意,却见他偏头看向了别处,又换上了那副冷冰冰的神情。
“那不是陈岩吗?”
“车里的人是谁?他干嘛跟着陈岩。”
“说起来那车好像挺贵的……是吧念念?”
——由于隔得近,她们的声音一字不落地进到了任佳耳朵里。
被她们语气里满满当当的好奇所感染,任佳回过头去,看见一辆熟悉的红色单车骑得飞快,而那辆存在感不低的黑车连连按着喇叭,紧随其后。
“差不多吧。”童念念答得心不在焉。
裴书意也看见了那辆车,盯着看了几秒后,他突然开了口:“任佳,我先走了。”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公交车站,刻意忽视掉了一直认真凝望着他的童念念。
童念念的笑刹那间凝住了,任佳回过头来,也跟着有些尴尬。
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几步,忍不住想,怎么裴书意今天也心情不好呢?继而扭脸看向童念念,发现原来她才是最明显的那一位,明明裴书意都走了,她还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眼里尽是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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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巷子口时,南巷已经彻底静了下来。
走在巷中小路上时,任佳回想起童念念一行女生提及的豆花店,不由得也想起了在桃江岛的那些日子,那时胡雨芝远没有现在这么忙,会变着法子给她做好吃的,豆花是最常出现在桌上的饮品,冬天温热,夏天沁凉,四时四季,母女俩在那张木已泛旧的小桌上相对而饮,一晃就过了好多年。
如今回想,这样的日子好像刹那间就有些遥不可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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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仍是黑漆漆的一片,回到家时,胡雨芝依然不在。
任佳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景象,她径直回到书桌上,将窗户推开,从书包中拿出一支笔准备先完成作业,刚一摘下笔盖,动作又停住了。
这支笔与任佳包里的其余笔都不一样,笔帽处刻着一串隽逸的英文,想来是国外的品牌。
任佳看了它半晌,眼皮一抬,视线便落到了樟树后的那扇小窗上。
说起来,要不是每天望见陈岩进进出出,任佳都不会相信那儿住了人。
毕竟,打她搬来南巷那天起,对面那扇窗便一直是闭着的,不论何时望去,除了窗前那辆火红的单车,其余一切都是分外沉闷的模样。
而今日,就连那辆跳脱的单车也不见踪影。
夜风缓缓袭来,任佳想了想,关上窗,把手里的笔放进了最底层的抽屉里,又重新拿出一支自己常用的,埋头写起了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