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夜不设宵禁,秦嫣他们回到家时,外面街市依然一片热闹,不过二哥秦威见灯会失火,谨慎起见,便让府中护卫把分散游玩的小姐弟寻回,凑合给他们买了几盏花灯便回府了。
秦嫣回到自己的小院子,立即让丫鬟春香找来针线绸缎,气呼呼地一屁股坐下就开工了。
春香疑惑:“姑娘,您不歇息吗?”
“我要绣荷包。”秦嫣鼓起腮帮,“把灯拿近点,我要穿针。”
春香满腹疑虑地照做了:“姑娘,您先前绣的荷包徐将军不喜欢?”
不提还好,一提先前的荷包,秦嫣顿时怨怒冲天,放下针线就把遇见贼人的事情吐槽了一通。
说完,她无力地趴在案上,心灰意冷,清亮的眸子里像是盈了雾气:“他很快要离京了,现在不够时间绣一个新荷包了,嘤嘤嘤~!”
“既然来不及了,不如到街上买个新的,徐将军谦逊有礼,应当不会嫌弃。”春香只得此般劝说,实际上她也不知如何安慰姑娘才是。
春香很小的时候就进了将军府,因为比其他丫鬟力气大,夫人便选了她跟在姑娘身边。
姑娘打小顽皮,由于和小公子秦泽是龙凤胎,两人容貌相似,姑娘喜欢穿上男装假冒小公子出门,到画舫饮酒作乐亦或是茶楼听书,鲜衣怒马,招摇过市,甚至到练武场和人称兄道弟。
哪怕在外头惹了事,通常也是姑娘闯的祸,小公子背的锅。
相反小公子因身体羸弱甚少出门,夫人四处打听,寻了不少好郎中入府,才把小公子的身子调理得好些。
京中勋贵圈子总算反应过来是这么一回事,也逐渐知道秦嫣这号姑娘了,饶是镇北将军秦天南手中兵权再大,也没有多少权贵子弟敢求娶他家狂妄千金。
后来,姑娘直接放飞自我女装出门,行事依旧张扬,还扬言要留在将军府一生不嫁。
春香当时想着,若姑娘不嫁,她便陪着姑娘留在将军府里终老,也总比到未知的婆家去受气的要好。
岂料,年节二公子回京探亲,姑娘一眼相中了随行的徐副将,从此收起锋芒,开始摆弄胭脂水粉,还学起了女红,连言行举止都变得温柔娇媚。
春香看在眼里也不得不感叹,毫无疑问,姑娘一定是爱惨了徐副将,才能作出如此大的改变。
先前那个荷包,是姑娘每天晚上挑灯夜战,花了半个月时间,才勉强绣出两只歪歪扭扭的鸳鸯,现在只有两天时间,她根本来不及绣一个全新的荷包,所以春香才提议买一个。
秦嫣也当真在思考这个可行性,她看了看手中的针线,越发觉得自己不可能绣完,可是买的好像显得很没诚意。
二十世纪好少女也不打算为难自己再绣一个荷包了,她很快就想好了新方案。
——
翌日,将军府偏厅。
“什么?!”
秦夫人惊愕地站起来,同样震惊的还有秦威。
秦嫣被娘亲和二哥的反应吓一跳,一时结巴了一下,壮起胆子再说一次:“我,我说我要嫁给徐阳!你……你帮我提亲。”
秦夫人被气笑了,沉沉叹了一口气,拉着闺女坐下,连同一旁的大嫂二嫂都抿嘴窃笑。
大嫂楚氏温和地拉住秦嫣的手,劝道:“阿嫣,哪有女子向男子提亲的道理,你便是中意徐副将,也还是先等婆婆修书与公爹商讨,让徐副将提亲比较妥帖。”
二嫂刘氏也附和着:“是啊,你就算再喜欢他,也不能急于一时,失了身份,徐副将是公爹的下属,他父母亡故,无依无靠,你下嫁本已是委屈,若是过于主动,未免让男方看轻了你。”
三岁的大侄子咯咯直笑:“小姑姑着急要嫁人,羞羞!”
“不会的,徐将军人好脾气好,不会在意这些细节!”秦嫣心里苦,她能不急吗?再不嫁人,命都要没了。
“你这丫头,平日行事鲁莽便罢,终身大事可不容儿戏。”秦夫人嗔怪道,随后,她从容地转过脸,笑问秦威,“二郎,你与徐副将交好,不如先去探探口风?”
秦威抿紧了嘴唇,平日里大咧咧的糙汉子绷紧了脸,从刚才妹妹说出要嫁给“徐阳”那一刻,他大惊失色,沉默地听着她们的对话,直到娘亲让他去探口风,才意识到事态不好了,不光小妹心仪对方,就连娘亲都十分看好。
家中女眷不知情,他却是一清二楚,真正的徐阳还在西北大营,府中的“徐阳”实则是睿王萧景淮。
西北战事吃紧,朝廷却从去年起就开始缩减粮草,冬天时候,冬衣短缺,军士们捱着严寒抗敌,京中更是派来一名草包文官彭桂前来督战。
立冬一战,西戎偷袭,彭桂惊慌失措,下令让将士撤退,造成战场混乱,平白折损两万兵马,困于阵前的长兄秦源、副将徐阳腹背受敌,险些丢命。
睿王大怒,把彭桂关了起来,并密见秦家父子商讨,质疑朝廷的做法,唯恐朝局有变,打算亲自回京跑一趟。
秦家不喜拉帮结派,但睿王所言不无道理,为了不打草惊蛇,睿王隐藏身份,伪装成副将徐阳和秦威一同回京。
秦威回京后一直见不到圣上,述职也只有太子接见,皇后垂帘听政,皇后亲兄王丞相旁听,着实怪异。
昨夜上元节,睿王一咬牙便让卫律潜入宫中一探究竟,秦威得知后捏了一把冷汗,睿王违反军纪擅自离开军营已是大罪,竟还在京中生事,甚至派人潜入皇宫,若东窗事发,秦家在当中担任的角色足够搭上满门性命。
而今日一早,小妹秦嫣兴冲冲跑来说要嫁给他,饶是秦威再神经大条,也不得不怀疑睿王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