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秦嫣换了一身短打,懒散地晃悠着双臂前后击掌,像个公园晨运老太太,她在小院子里徘徊,眼睛一直盯着门口。
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健步走来,她立即转身假装练功打拳。
“姑娘。”春香诺诺地走过来,欲言又止。
“怎么了?”秦嫣故作惊讶停了下来,循着春香的目光,见到秦威负手立于拱门外,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噢!二哥来了?”
说着,上前行了个万福。
秦威见她没哭没闹,倒有些意外。
回来这十几天她闹腾得很,天天到睿王跟前转悠,起初秦威还心大地把她当小孩,没太在意,到昨天她提出嫁给人家,他才意识到不妙。
像妹妹这般烈性子,头一回动心就遭到家人反对,肯定是要闹的,结果她安静得很,秦威都有点不习惯了,仿佛她不暴跳如雷就不是秦嫣。
秦威转而一想,多半是妹妹伤心透了。
“阿嫣,二哥要启程了。”秦威清了清嗓门。
秦嫣瞧着后面也没有人跟来,心里不免有点失望,徐阳那狗男人临别竟然连道别都不来,那昨天晚上就算是他们最后的私下道别了。
她叹了一口气,他们要走了,她气也消了。
他们要回到西北的战场去,战场上刀剑无眼,生死相搏,不管什么政治立场,不管什么儿女私情,不管是哥哥还是他的同僚们,他们都是大齐的将士,是保家卫国的英雄。
“嗯!一路平安,等你们凯旋!”秦嫣乖顺地点头。
秦威抬起粗大的手掌摸了摸她的脑袋,随后,潇洒地转身离去。
秦嫣目送二哥离开,呆站了许久,春香拿了大氅过来给她披上:“姑娘,早春寒意未消,莫要着凉了。”
秦嫣回过神来,走向木梯:“我上屋顶瞧瞧。”
春香赶紧跟上:“二公子从玄武街离开,这会儿上去应该还能看得见。”
秦嫣爬上屋顶,果真见队伍徐徐离开,朝北城门方向前进,离得还不算远,他们身姿挺拔,雄姿英发,骑着骏马的队伍缓缓经过街道,没有策马惊扰百姓。
“二哥——!”秦嫣把手放在嘴边扩成喇叭状,秦威一行回过头来。
见那玉树临风的身影也停下了,她又大声喊了一遍:“徐阳——!”
萧景淮听到这称呼不免蹙眉,他勒马回眸,只见少女高高地站在屋顶上,身上披着红色的大氅,明艳夺目。
回京那日,她也是身披大红斗篷,骑着白马在十里亭等候归京队伍,那时,她挥着马鞭,高呼着哥哥的名字,冒着白雪策马前来,仿佛雪中红梅傲霜斗雪,遗世独立。
也许再过很多年,他也不会忘记那天的情景,少女勒住缰绳,见到他的那一刻,柳眉星眸顿时多了几分羞涩。
她收起了所有的锋芒,学着普通女子娇作温柔,殊不知,真实的她才最是惊艳迷人。
萧景淮不经意地勾了一丝浅笑,她娇美且自强,美好得就像那水中花镜中月,他不敢靠近不敢触碰,生怕一不小心就没了影,他远远地看着就好。
秦嫣见他们都停下了,便提气扬声,一字一字地喊个清楚:“要——平——安——!”
秦威扬起手臂举拳,做了个胜利的手势,萧景淮微微颔首,其余随行人员拱手道别。
卫律在队伍中碎碎念:“哎这般好姑娘,我简直快要感动哭了。”
萧景淮睨了他一眼:“男儿有泪不轻弹。”
卫律噎住了,忽然愣了愣:“诶?公子,您嘴怎么受伤了?”
萧景淮面不改色,答:“天气干燥。”
卫律还想问,萧景淮瞪了他一眼:“闭嘴。”
一行人出了城门便策马赶路,西北战场在两千里之外,快马加鞭极限日驰五百里,平时传递公文或紧急军情,以跑死马的速度送到京城最快七日。
何况马能换,人却不能不眠不休,秦威一行三十人回京,即便日夜兼程,减少休息时间,满打满算也得耗费十来天才能回到西北大营,所以出了城门,他们就得抓紧时间赶行程了。
清晨出发,未时已行至百里,队伍在驿站休整,卫律去要了厢房给主子,秦威很快就过来了,他站在门前迟疑了。
“秦二郎,有事?”萧景淮从里面开门,让他进来。
秦威昨日才因为妹妹的事跟睿王黑脸,如今来找睿王商量大事都有点犹豫,但萧景淮的态度良好,倒让秦威尴尬了。
思及前线粮草大事,秦威收起私人情绪,压低了声音道:“公子,粮草一事如何解决?”
驿站人多眼杂,秦威不能称萧景淮为王爷。
回京半个月,秦威入宫三趟都见不到陛下,缩减粮草一事根本得不到解决,基本温饱跟不上,还怎么打仗?
萧景淮轻笑一声,坐下倒了两杯热茶:“押运的队伍昨日已经出发,粮草前进缓慢,今日十七,按脚程计算,估计他们十九能到襄城。”
襄城自古为战略要地,粮仓容量大,有战略储备粮,秦威隐隐感到有什么不对。
“我们到襄城借粮借棉衣,借到后估计押运队也到了,接下来让他们一并押送过去,我们派几个人随押运队伍同行即可。”萧景淮语气平淡,把茶杯递给秦威,像是在说一件小事。
秦威接过热气腾腾的香茶,睿王看似没什么架子,待人温和,可西北大营三年,秦威深知他阴险凶狠,如今他气定神闲地说着去襄城借粮草,秦威总有一种不祥预感。
“襄城……会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