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人给予的温暖太容易让人展露脆弱,黎初的眼泪滑过唇边梨涡:“有一个人,为什么可以这么冷血?可她明明也不好受。”
胡院长微微偏头,抚了抚女生柔顺的长发:“她是谁?你很重要的人吗?”
黎初说不上来,潜意识告诉她和秦颂不应该这么快,藏匿心口暗角的情愫不应该生根发芽。
秦颂做等价交换,她被迫承受交换的代价。
“如果不重要,为什么要在意她的想法?”胡院长一语道破:“我们小初有喜欢的人了啊。”
瞬间,黎初有点慌:“没有!”
但马上,她又低了头:“我不知道,我就是好奇,很想探究她身上的秘密,那天她淋雨来店里,满身都是纹身和穿孔,还有伤痕……”
床上的老人恍惚了一下。
随即扬起嘴角:“然后呢?你问到了吗?”
“她有病。”黎初不是在骂人,认真地皱起眉:“交际方式以利换利,没有情感交流,用需求换需求,我们还……签了一份协议。”
好似难以启齿,她沉默了许久才继续:“她……竟然渴求疼痛,就像有烟瘾酒瘾那种渴求,我为她解决这个问题,她教我怎么经营店铺,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关联。”
她不知道秦颂多大,住在哪里,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所涉的范围仅限在此。
胡院长疲倦地眨了眨眼:“人与人之间本就是从好奇开始,到了解后结束,要敞开一个人的心,需要过万难,涉万水,坚定不移。”
聊了一会,护士过来催促,黎初只能离开,临走前,胡院长轻声喊住她:“要是真的很喜欢就尝试去追逐吧,总不能抱着遗憾过一辈子。”
黎初打车回了家。
今天周末,街边琳琅满目的美食,她没什么食欲,走着走着又站在了酒吧门口。
她有点明白为什么秦颂上次要帮她解围,尽管解围的方式有点极端。
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看待秦颂,黎初觉得她可能并不是真的想解围,如果真心要帮,早在一开始有冲突的时候就来了。
她心绪不宁,抬脚就走进去,光线一下就沉了下来,熟悉的灯圈环绕,飞掠匀旋。
“您好,一位吗?”服务员从前台走出来。
今天应该有什么活动,音乐开得很大声,黎初还没坐下,灯光马上变换成了随节奏跳动的七彩绚灯。
台上有个男人在歇斯底里地吼唱,黎初点的酒上来了,他还在尽心尽力地表演,颇为敬业。
他唱完后,有个领导模样的中年男人也准备上台,身后一溜地跟着一群高矮胖瘦的黑衣人。
中年男人叽叽喳喳半天,不耐烦地摆手:“把她给我喊过来!”
高矮胖瘦的黑衣人里站出其中一个,手笼在中年男人耳边说了些什么,男人脸色越来越沉。
黎初津津有味地看着这出戏,觉得比电视剧还精彩几分。
中年男人接了通电话脸色更难看,眼珠子浑浊不清,用手机指着台下嚷嚷:“给我把……叫过来,告诉她不来就……”
音乐声太大,黎初听得半清半楚。
这纸醉金迷的世界,委实让人捉摸不透。
屏幕里,歌曲mv正在上演爱而不得的戏码,这群衣冠楚楚的人就站在戏前喝得浑浑噩噩。
过了一会,又有人上来和中年男人说悄悄话,这回估计是满意了,喜笑颜开的,拿了一杯香槟就要走下台。
黎初好奇到底是谁能让他亲自去接待,不由半伏在桌上,用手肘撑着桌面。
酒吧门口挂着珠帘,和场合不大相搭,脆响的珠串动荡,折出粉色的影子。
黎初看戏的神情凝固在脸上。
秦颂太好认了,以至于根本不用再看第二眼就能看出是她。
她粉紫色的长发曲折在左胸前,锁骨上的金属照映着顶灯光,仿佛误入凡间的九天玄女。
彩光摇曳,秦颂双手插兜,不急不缓地走到舞台旁,黑凌凌的耳钉随着身体走动微晃。
中年男人被忽视在原地,拿酒杯的手紧了紧,马上又带着笑回头。
“秦老师,感谢您大驾光临!”
秦颂眼微抬,凛冽感因为厌世的眼神显得更锋利尖锐:“不是你们说我不来就把地址告知郑乘风吗。”
她寡淡一笑:“看来陈总年老多忘事。”
陈总铁青的脸属实不大美妙。
带刺,一针见血,杀人诛心。
冷淡下隐藏的是一个疯癫至极的灵魂。
黎初惊觉自己趴在最亮的一张桌上,四分五裂的白光将她整个人照得分外清晰。
她连忙直起身,把脑袋压下桌,双手抓着桌沿,只露出一双眼睛。
透过狭小的视线望上去,秦颂不咸不淡地接了服务员托盘里的香槟,抬手一口喝了。
她很从容,她好像一直这样,尽管被临时喊来,甚至好像是受了威胁不得不出席,也比在场提早到来的所有人都淡然。
黎初一杯酒喝完醉意上头,借着人群哄闹的遮掩跑去了厕所。
她在隔间里用手扇风醒酒,门外响起高跟鞋声,伴随女人的笑语。
“真把秦颂喊来了?”
“你以为呢?”
“喊她干什么,好好破坏一场盛宴。”
“陈总今天……”
她似乎在比什么手势,黎初悄悄从缝隙往外窥,两个妆容精致的女人背对着隔间,衣服布料少之又少,细腰长腿,呼之欲出。
“陈总还能抓到秦颂的把柄?”
“……嘘。”
黎初攥着门锁,想去摸手机,发现手机竟然还在座位上,一颗心瞬间从头凉到了底。
两个女人走后,她咔地开门往外跑。
舞台变成了蹦迪台,人影交错乱撞,黎初满头大汗,借着闪烁不定的光瞪直眼睛找。
终于在气氛正浓的舞池边界看清了屈起一条腿踩在围栏边,自顾自喝酒的秦颂。
她越过舞台想上前,冷不丁被撞得身子往旁边趔趄。
黑衣人拥到秦颂身边,似乎在告知些什么事,秦颂听后,握着酒杯的手指磕了磕杯沿,那三个戒指叩了许久才停歇。
戒指主人半倚靠在围栏上的身体直起,准备随黑衣人走。
黎初心惊肉跳,汗津津的额头上,发丝凌乱黏糊成数缕。
她想找秦颂,她要去找秦颂。
黎初踩掉了一只鞋,台上歇斯底里的歌手咆哮,背后还是烂俗的爱情MV。
她僵着身体左顾右盼,随后扑到歌手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