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的病数不胜数,曾经大喇喇列过清单,不过最终单子被丢进了碎纸机中化为屑沫。
眼球在眼皮下转动数圈,依旧摆脱不掉过于闹腾的背景声,秦颂干脆睁眼抬起了头。
面前,黎初和林知言互相抓着手聊得翻天覆地,背后端盘子的人路过也没发现,三人阴差阳错地撞到一块,热油呲一声往下淌。
林知言赶忙倾身将黎初拉到自己怀里。
“看路呀!”她皱眉。
那人回头:“是你们自己不看路!怪谁啊?”
林知言的表情变得不可置信:“我们好好排队呢!你干什么啊?这油烫伤人怎么办?”
她背着包气势嚣张的模样不唬人,因为长得活泼明媚,看起来还有点像在娇嗔。
所以对方也没被镇住:“你这小姑娘睁眼说瞎话,站路中间还污蔑别人撞你?”
“谁污蔑你?这是排队的道。”
吵到最后,黎初害怕打起来,林知言的性格往好了讲是阳光开朗,往坏了讲就是缺根筋。
她说话不客气,对面当然更不服气。
听了半晌,秦颂着实难以忍受:“闭嘴。”
一开口,周围看戏的人全安静下来。
她不紧不慢地走到三人中间,瞥了眼靠在林知言肩旁的黎初,面色瞬间阴沉:“真吵。”
那两条花臂虚环起,看人的眸深成一望无际的黑,像泼墨般。
这不像她,只有某些言词才会让她动身,只不过刚才,黎初趔趄倒入林知言怀里的场面看得心里莫名一空,不踏实的感觉像水蛇缠绕,从神经尖端蔓延开。
秦颂又开始烦躁了,侧过身看黎初,冷冷地说:“要靠到事情结束吗。”
黎初不明白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联系,但秦颂看起来刻薄苍凉,她下意识和林知言拉开了距离,仓促退到另一边。
等做完这系列动作,秦颂的神情才勉强好上那么点,开始对付端盘子的人:“你应该不瞎。”
话还没说完,对方刚坐下的身体唰一下站起来:“说谁瞎呢?叫什么?你们仨女的有病就去治,别来这碰瓷!”
林知言闻言立刻上前:“你他妈再说一遍?!”
“就他妈说你们怎么了!”
“端着热油都不看路,你可不是瞎吗?”
气氛犹如火星燎原,冒出滚滚浓烟,黎初眼睛红得很快,小声劝阻:“别吵了,反正也没有撞到我,算了吧知言姐姐。”
林知言眉心焰火飞蹿,看起来不想罢休。
她只好去看秦颂。
秦颂对黎初处理她和林知言先后顺序这件事倍感暴躁,又控制不住这种上升情绪的状况,眼一抬,一动不动注视那个人:“那今天都别走。”
平静又缓慢地火上浇油和淡然说出疯狂的事情,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黎初隐隐感觉这样的气氛恐怕不行。
这里有一个林知言已经够乱了,不能再来一个秦颂,还是病得不大正常的秦颂。
于是黎初想也没想,往前一步将三人的视线用自己的身体隔绝:“知言姐姐,咱们不是来吃水煮鱼的吗?都快排到我们了呢。”
她的眼睛湿得很透彻,含着亮晶晶的水润,任凭谁看了也不忍心拒绝,林知言面色稍霁,回归正常神色:“好吧,还是水煮鱼重要。”
一场闹剧总要收场,可秦颂对这个收场不怎么满意,她的情绪波动了起来,而黎初却只对林知言说话,仿佛她只是个机器,要用时才启动。
这种虚无根底的感觉既反感也不想拥有,自从认识黎初开始,她必须被迫承受失控。
于是回去路上,秦颂能让林知言完好无损地下到地铁站已经是最大容忍限度。
林知言回去后,黎初小声说:“你也不该这样的,怎么和知言姐姐一起乱来呢?”
秦颂抓着方向盘的手筋骨突出,看起来狠戾得吓人,原本开车的双手变成单手,而另一只用力摁到了黎初被安全带覆住的锁骨上。
“把我和她相提并论?”她很慢很慢地笑了声,反而充斥令人不寒而栗的死气。
黎初只惊恐地看了她一下,眼珠立刻斜向玻璃前方:“前面有车!”
秦颂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动了动,车与车之间险险擦过,但因为拐得太急,深黑的越野车直接冲出马路,撞到绿化带的柱子上。
黎初被惯性冲得晕头转向,死死抱着脑袋压低身体,这瞬间她觉得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连脖子被安全带勒得巨疼都变得没那么重要。
她缓口气,立刻望驾驶座,秦颂雪白的锁骨微弱地起伏,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个人还活着。
但她确实活着,甚至活得好好的,染血的嘴角和额头渗出绵延不绝的红,偏偏那个嘴角还上扬了一下,说不出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