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夫人在一旁看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今早我不派人去政事堂请您,丞相大人还晓得回来?沈韫,凡是要懂得适可而止。”
她不是傻子,查不到的事情并不代表就没有做。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老夫人听了不舒服,怒视道∶“人回来一趟,说这些扫兴话干什么?你是不是存心想气跑我乖孙?”
“娘,没有的事,您老人家别多想了。我亲生的儿子我还会害他不成?”
老夫人拍拍沈韫的手,转头看着他,满目慈爱,“你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你既然会见了林家姑娘,肯定知道该怎么做。我们都随你,这事情也急不来,指不定后头什么形势。一切还有我和你母亲呢,我这把老骨头也还能用。”
“唉,都怪你父亲身子不好,去的早,叫你来承担这些。
“韫儿啊,你今个晚上没去林府也好,左右不过是聊些闲话,也没甚意思。都是做给外人看得。”
一句又一句看似轻飘飘的话却如重拳狠狠砸在沈韫心头,他低低应了一声,扶着老人家坐下。
沈大夫人睨一眼自己年轻的儿子,也坐了下来,“你也别怪为娘逼你。你心里头清楚,现在这个局面是谁一手促成的。”
她端起下人送上的热茶喝了一口提神,又开口说道,“你父亲走得突然,留下一大堆烂摊子给你。你也没有辜负沈家对你多年来的栽培,处理的很好。你打小就聪明,学什么都快。但是,娘亲从小就教导给你的东西,你似乎忘记了。”
“你的命是爹娘给的,你是沈家生沈家养的。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的是整个沈家。我希望你牢牢记住,你不需要有自我,不管做任何决定都要站在沈家家主的角度和立场。沈家上上下下好几百口人都拴在你的身上。你自个儿想想,你有没有资格任性,哪怕一回?”
“韫儿,娘亲知道你很有能力。我一直都觉得你是娘亲的骄傲。但是韫儿,官场上,仅仅靠这个就够了么?年过半百还屹立不倒的老狐狸哪个不是黑心黑肺?有原则的人就注定会永远输。”
“你父亲耗尽大半辈子稳固了沈家的根基,太尉动得了么?如果不是你擅自做主亲近宋家,沈家根本不会被牵连上。是你,亲手给了人家一石二鸟的机会。他怕是做梦都会笑醒。一旦裂开一道缝隙,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么?人家会拼了命往缝里钻,直到你死。”
沈夫人一声长叹,“也怪我,不该纵容你一次。原本我疼你,婚事就打算你自个儿做主罢了。谁曾想,就这一次,就闹出这等事来。”
“被皇上盯死的滋味,好受么?”
“砰——!”
一声巨响,划破了几近凝固的气氛,混杂着玻璃碎裂的清脆声音。是巴掌重重拍在了案几上,茶杯乱晃,不受控制得砸在了坚硬的地板上,茶水流了一地。
女人陡地拔高声音,厉声呵斥∶
“沈韫!你是半步都错不得!”
宝碌心猛然一跳,骇得头皮发麻,战战兢兢僵直站立,手脚都紧缩起来。
最是疼宠沈韫的沈老夫人一声不吭。
自女人开口起就一直闭目,不管什么动静都没有半点反应,仿佛身处隔世之地,只管把玩手头上的紫檀佛珠,金色的佛字烙印在昏暗的室内闪着灼人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
宝碌提心吊胆偷摸掀起眼皮,沈韫的脸隐匿在昏黄的烛火下,叫人看不清神色。
……
宋清玹蹲在池子边,用一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细树枝,戳弄池塘里的小鱼。正在进食的小鱼受惊四处乱串,水面上荡起波光凌凌的水纹,正值响午,日头最是盛。
偶尔也有笨拙的呆鱼被宋清玹逮个正着,这时候她最是开怀,乐的笑出声来。
玩耍了一会儿,渐觉无趣,唉,沈韫哥哥都好几日没来了,也不知最近在忙些什么。倒是宝碌天天往这边跑,短短几日满城好玩意儿送了个遍。
宋清玹起先还高兴,后头一样也没收,闷声不响地连同宝碌一道,都给丢出了门外。
哼!真是无趣。
放过了水里遭殃的鱼儿,她看也没看随手向一侧丢掉手里的细枝,鱼儿们又欢快地聚集在一起。
“你们倒是快活了。”宋清玹感受不到这份欢乐,嫉妒起鱼儿来,坏心眼地想要用手指再吓唬吓唬它们。
而一旁的七枝来不及反应,被沾了水的树枝打个正着,裙摆沾染上一道浅浅的水渍。
“哎呀!姑娘!”
她惊慌向后退了一步,吓得瞳孔紧缩。
宋清玹噗嗤一笑,拍拍掌心,站起来转过身子,背着手,精致小脸一点点向七枝面庞逼去,看她一脸仓皇,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调笑:“这就吓到了?看这满脸春色,想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