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话不妨直说,遮遮掩掩不像是你行事风格。”
“马嵇乃诚心归顺大梁之人,你要向他借兵复唐,简直是难于上青天。”
“在地牢里的七八年那么难我都熬过来了,区区一个借兵,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行,你不能独自涉险。”容雪扬起眉,“这样吧,你随我一道去岐国,说不定岐王会出兵相助。”
“算了吧,唐朝人复唐朝,才是上上策。我才不信你那个岐王当真会匡复唐朝……”
容雪握住李酒的手,“李酒鬼,你只身前去借兵,必然会遭到敌对。是大唐唯一的血脉,你不能这么意气用事。”
李酒怔怔地看着容雪抓紧自己的手,“你是在担心我?”
“我自然担心你。”
“那你对孟易的担心呢?”
容雪静默了片刻,“你们两个不一样。孟易对我来说只是萍水相逢,而你,是我的君主。”
“只是君主而已吗?”李酒反握住容雪的手,含情脉脉。
容雪抽出手来,睫毛颤动道:“我现在无暇顾及儿女私情,只想尽快找到木槿,确认她的安全。”
“我跟你一起去。”
半个月风尘仆仆,容雪与李酒赶赴岐国。
树下,木槿着一身素白袍子侍弄进贡而来的寒鸦春雪。这寒鸦春雪花开之时绚丽异常,属兰中佼佼,极具君子之风,因而侍弄起来也颇为费劲。
侍女上前来,道:“小木槿,来了稀客呢。”
来人迎面而来,木槿不觉起身,痴痴望着容雪。
木槿眸中似有千言万语,一时难以脱口。
容雪握住木槿的小手,“木槿。”
“阿姐,你怎么这样瘦。”木槿的泪水夺眶而出。
冰雪抿了抿嘴,向了木槿,擦去她面上的泪,露出难得的微笑,“傻妹妹,相逢本是喜事,为何一见面便落泪呢。阿姐问你,你在梅庄过得可好?”
木槿红了眼眶,“王爷虽然有了自己的孩子,但待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如此我便放心了。”
双抛桥上,一双人影缓缓踱步向远处的凉亭。一个素白温润,一个冰冷如雪。
“向日道今天来了稀客,原来是你。容雪,你我已多年不见。这些年来,你在天宫过得可好?”
“容雪不过是一个细作,命如草芥,没什么好与不好。”容雪转念道,“王爷,容雪此番前来,除了探望木槿,还有一件事。”
“你但说无妨。”
“容雪在大梁遇见了一个叫李酒的人,他是昭宗李晔之子。此人颇有君主之风,意欲征讨大梁,不知王爷可否出兵相助?”
御殊低垂着眼思索了一番,“容雪,先不说他的身份不一般,且说他是唐人,用心不纯,若是本王贸然出兵相助,他成了事,会对岐国怎样?”
“王爷大可放心,李酒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
“本王是岐国之主,不能拿岐国的百姓安危当赌注。容雪,你明白吗?”
“容雪明白,那容雪便告辞了。”
容雪出了梅庄,见李酒在外候着,“看来你说的有理,岐王打着复兴唐朝的名头邀买人心,心里却并没有真正打算匡复大唐。他心里装的是他岐国的天下和江山。”
“天下人,皆为利来,皆为利往,本是常理。”
“你接下来怎么办?”
“我还是想去马嵇军营借兵,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会不会成功。”
“好,我随你一起去。”
马嵇军营。沙场两旁飘扬着大旗,写着遒劲的“马”字。此时正是漏夜,轮值的士兵拦住二人。
“军营禁地,外人不得擅入!”
容雪软钢丝的金弯刀瞬间刺入士兵胸口,李酒拉住她,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远处一位老者见状立即上前来,见了李酒眼中满是诧异,“李故……”李酒鞠躬一拜,“顾大人,久违了。”
顾庄喜笑颜开,“这位姑娘是?”
“是李故的一个朋友,也是大唐人士。”
“漏夜时分,吹角连营,二位请入帐内说话。”
军帐之内,顾庄点起灯。
“一别八年,未曾有您半点消息,老夫还以为您已遭了朱温所害……”
“我虽遭到朱温的囚禁,却有幸结识了这位姑娘,才得以逃脱。”
顾庄看向容雪,“多谢姑娘。”
“老先生言重了。”
“太子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李酒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化作满目的凝重,手指轻敲长案的动作戛然而止。
顾庄领容雪与李酒向了马嵇的军帐去,军帐外显出一个隐隐绰绰的身影。士兵与顾庄交涉后,便掀开军帐,领容雪与李酒入内。
一道硕大的梁朝地图前,将士们身披铠甲抱着冰冷的枕头睡着。容雪见状,不由得感慨马家军的警惕性,竟连夜寐之时都披着冷冷的铠甲,随时准备上场杀敌。
地图之后,一个人影缓缓现出。马嵇掀开地图,坐在案前的将士立即起身出了军帐。
马嵇一脸肃穆,额角一道长长的伤疤。
“先生的来意,我已经听顾庄说过了。”
“朱温反贼灭我大唐,窜改真相,蛊惑民心。囚我于地牢八年,受尽折磨。此事不仅为我个人之耻,更是我心心念念十余年的国仇家恨!马将军,李某求您,将兵符交与李某,助我匡复唐朝!”
“李先生,不,太子殿下——倘若你真的有这份返梁复唐的大志,那便以死明志吧。”马嵇太息道,“倘若太子愿意一死明鉴对复唐的诚心,那我便答应将马家军归为太子殿下所用。”
容雪向李酒摇了摇头。
李酒面上一副凝重,双目坚定,“我愿意。我死之后,烦请将军把兵符交给这位姑娘。请马将军与我击案三下,必信守诺言。”
马嵇亦是瞪大了双眼,见李酒的手落在案上,眼中开始浑浊,随着李酒同击案三下。
军营内,沙场之上。李酒立于半弯的清月之下,众将士在一旁将他围住。马嵇站在大鼓之下,接过士兵递来的弓箭,挽弓,弓箭张起。
李酒凝着箭头,满脸的坚定,未曾有一丝退缩。
马嵇手中的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离魂仍立在远处,缓缓闭上双眼。
嗖的一声。箭,穿透了胸膛,鲜血溅在李酒脸上。
李酒睁开眼,那箭已被容雪的金弯刀挡住,射入马匹胸膛之中。马儿向天发出嘶鸣,随而倒在沙场上。
“马将军!”
马嵇放下弓箭,“太子的决心马嵇甚是佩服。”
马嵇走向二人,从怀中取出兵符,“这是马家军所持的一半兵符,就交给太子殿下了。”
李酒接过兵符,“多谢马将军……敢问那另一半兵符在何处?”
“另一半兵符素来由相府掌管。切记,只有两半兵符合成一体,方能号令众将。大唐的未来,就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