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猎回来之后,甄诺还是如往常一样日日陪着苏佩用膳,时不时还会一块下棋品茗,真好像是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偏偏苏佩觉得,甄诺变了,笑容之下隐藏着那些自己看不真切的东西。
苏佩食不知味,不知道嚼了多少下才将嘴里面的东西咽下去。抬眸看着甄诺的脸,脸上的纱布已经被揭了下来,侧脸上面是一道鲜明的伤疤,整张脸上面的美感被这道伤疤全部摧毁。
苏佩放下了碗筷,下意识地捂住了心口,为何会痛,会有奇奇怪怪的感觉......
甄诺看着苏佩的动静,也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半蹲在了地上,一下子抓住了苏佩的手腕,急切地问道:“怎么了?”
苏佩倒吸了一口气,眸子里面有疑惑,有倔强,盯着甄诺的双目,苏佩开口道:“你究竟与长君在做些什么?”为何你们二人明里暗里做的事情都不一样,只瞒着我一个人......
闻听此言,甄诺的手慢慢放开了苏佩,闪避了苏佩的视线。没头没尾地说道:“你凡事都听长君的就好,其他的事情不必知道。”
甄诺慢慢站了起来,转身欲走就被苏佩拉住了衣袖。苏佩委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甄诺,你告诉我,你到底记不记恨我爹爹,是不是记恨我爹爹,所以对我苏家下手了?”
甄诺未言,这些事情若是知晓了,对阿乖没有好处。轻轻地将自己的衣袖从苏佩的手中抽了出来,甄诺像是一个逃兵,在玉清筑里面,对着苏佩落荒而逃。
朝堂之上,甄诺被打压得厉害,不少人都以在这个时候踩甄诺一脚为乐,倒是荀正谊停止了对甄诺的攻讦。今日的朝堂上面,甄诺没有被提到,反而是顾家成为了今日话题主角。
蛮夷来犯,顾老将军与顾长君不能再留在京师当中,不日就要领兵重回边疆镇守。
甄诺与顾长君远远地看了一眼,甄诺未语,顾长君未言。顾家这回重回边疆,怕那时再见,就没有顾老将军了,只剩下顾少将军了。
风平浪静的一日,消失许久的吕堰竟然是找到了甄诺的面前。见到甄诺的第一句话便是要甄诺将自己收为门生,所求之事就是要与其父吕禄分庭抗争。
吕堰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就被吕禄从花山书院里面拽了出去,一直关在了府里面,直到最近才从府里面逃了出来。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坚定了吕堰心中摇摆不定的念头,一定要坐上高位,坐到父亲无法置喙自己决定的高位。而能帮自己的人,就只有甄诺一人。
“你现在是要来做我的门下?”
吕堰坚定地点了点头,为了母亲,自己一定要脱离吕家,自立门户。
甄诺镇定地看着吕堰,一只手默默地把在桌角处轻轻地摩挲,似乎是在思考。甄诺微微眯起眼睛,问道:“你可知道你父亲是谁的人?”
“学生知道,我父亲是荀正谊荀大人的人。”
甄诺慢慢站了起来,走到吕堰的面前,悠悠地说道:“本官现在为陛下不喜,连日降官。但荀正谊可算是现在文人的表率,一品大员。你既然知道你父亲是荀正谊的人,你又有什么把握能靠着本官坐到比你父亲更高的位置?”说到这,甄诺笑了笑,“我是奸臣,但是荀正谊却是清官,你若是做我的门下,一定要承受外界的那些流言蜚语。”
吕堰抬头,对上甄诺审视的双眼,“学生不拍流言蜚语,且学生觉得荀正谊是个人面兽心之辈,并不是世人表面所看见的那样。正因为如此,学生更愿意相信甄大人。”
甄诺皮笑肉不笑,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冷声道:“我收你做我的门下,但是我要你为我找到你父亲与荀正谊之间联系的证据。若你你能离间二人,你定是能护佑好你的母亲。”
将吕堰偷偷送走,秦颂就与方柳一块走了进来。甄诺周身的温度提高了一点,温声问道:“苏小姐最近的身体如何了?”
秦颂慢慢悠悠地回禀道:“苏小姐没有与我说梦魇,但是从最近的身体状况来看,比起之前好了不少......”
闻听此言,甄诺的心情好了许多。“那就麻烦你多多照顾一下了,经常去请一下平安脉。”
秦颂说了一句知道就退了出去。轮到方柳和甄诺在一起,气氛瞬间没有之前那么轻松了。
“荀正谊最近的动作越发多了,与庆王之间的通信也越发频密。”
甄诺抿了抿唇,荀正谊与庆王联系得越多就说明他们的计划愈发成熟。但偏偏在这种时候,自己还是没有打入庆王一派......
玉清筑之中,甄诺坐在亭子里面,跪坐在甄诺面前的是苏佩。
苏佩执白子,落在了棋盘的一角处。棋盘上面,白子占了三分之二,黑子要么截断,要么死眼。胜负已分,偏偏甄诺好像是看不出一样,还在木讷讷地寻着棋盘上面空着的地方就落子。
苏佩甩了甩罗衫宽大的袖子,将手中的白子放回到了棋盒之中,随后一下子站了起来,“你若是无心下棋,就不要说来与我下棋。”
甄诺:“......”
看苏佩欲走,甄诺也连忙站了起来,一下子拉住了苏佩的手。“明日巳时,顾家就要离开京师了,到时候我让丁宁带你去看。”
说完这话,甄诺就慢慢地松开了手。察觉到手上力量的抽离,加上长君即将要离京,苏佩一下子难过了起来。出人意料,苏佩重新跪坐在了坐垫上,慢慢将棋盘上面的白子与黑子收拢起来。一边整理,一边闷声说道:“再下一盘吧。”
“好......”
下了十几手之后,方柳就匆匆而来,在甄诺的耳边耳语了两句。甄诺看着这棋盘,还有苏佩在意又不在意的神色。抱歉地说道:“现下我有事情要做,封盘吧,改日再下。”
苏佩已然有些不悦,听到甄诺所言,虽知道甄诺有事情要做,却还是忍不住的生气。直接将棋盘上面的棋子全部推翻在了地上,黑白棋子全部散落在地上。
甄诺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地上的棋子,温声对苏佩身后的折叶吩咐道:“折叶,你到时候叫个老婆子来打扫一下吧。”说完这话,甄诺匆匆而走,丝毫没有顾及苏佩的情绪。
甄诺出府,直接瞒着众人,到了荀正谊的府上。饶是甄诺镇定自若,但见到本应该在封地之上的庆王殿下时,还是忍不住一下子打翻了面前的茶具。甄诺连忙起身,跪拜在了刘珂的面前。
刘珂居高临下地看着甄诺,侧脸上面的那道伤疤还真是有些明显,刘铭实在是不知道怜香惜玉,竟然是能将一副如此有姿色的脸毁去。刘珂轻轻地将甄诺扶了起来,笑着说道:“能得甄大人的帮助,真是本王之幸啊。”
甄诺拱手,做派毕恭毕敬的,极大程度上满足了刘珂的虚荣心。昔日奉自己为主的人现在转投他人的账下,刘铭若是知晓,怕也会唏嘘的吧。
刘珂直接坐在了主座上面,身边一左一后地坐着荀正谊还有吕禄。甄诺谦卑地站在了刘珂的面前,直到刘珂说了落座,这才恭敬地在刘珂的对面落座,任凭刘珂用肆意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打量。
甄诺恭恭敬敬地拿起了茶壶,先后给刘珂,荀正谊倒茶,就连吕禄,甄诺都为其倒上了一杯热茶。甄诺低头悠悠地问道:“庆王殿下此番来京,若是被陛下知晓,怕是会很难办。”
刘珂拿着茶杯,仔细地嗅着茶水的香气,悠悠地说道:“本王不日就会离开,只不过是想要来见见甄大人。”
甄诺低下了头,拱手道:“甄某实在惶恐。”
***
苏佩一大早上醒来,就已经是辰时了,顾念着昨日甄诺说过的话,苏佩迅速地让折叶给自己拿来了衣服。
刚走出门就看见了在院子里面等待的丁宁,偏生没有看见甄诺的影子。苏佩心中没由来地失落了一下,这时才想起来甄诺昨日就说是让丁宁来陪着,至于她,并没有说是要去忙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