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生死未卜,护卫们人心惶惶,野外救治多有不便,车队在酉时一刻赶到了郴州。
康朝律法,城门辰开酉闭,此时月明星稀,城门已然落了几道大锁。
因着他们人马多,还未靠近,城门上的守卫高声喊停:“城门已闭,明早重启,尔等勿行!”
车内,安王面如金纸,奄奄一息,何琰羽在施针,竭尽所能的吊着他的命。
顺丘心急如焚,独自御马靠近城门,举起金牌,高声说:“安王殿下紧急进城,请速速开门!”
郴州何时来过王公贵族,城门守卫面面相觑,派了一人去通知校尉。
很快,校尉亲自来查验,随即下令大开城门,毕恭毕敬的请安王车架入内。
车轮重新滚动,南星松了一口气,这该死的贵族特权真……不错,要是真得等到天亮,安王怕是熬不住。
对面,何琰羽还在给安王施针,楚其渊双目紧合,要不是浑身起了细密的冷汗,乍然望去形同死人。
南星找出新的手帕,试探性地拭去他额上的汗珠。
何琰羽分神瞧了她一眼,没有阻止,继续全神贯注地下针。
南星就大着胆子,擦完额头再给他擦脸,接着是脖子,最后是手。
他的手有握兵器磨出来的老茧,手指骨节分明,手背青筋微凸,是一双略微粗糙却又很好看的手。
阳春三月里,这双手很冰,握着都觉得冻人。
她擦完了便要收手,何琰羽却道:“殿下在发寒,姑娘若是愿意,还请姑娘替殿下暖暖。”
南星不想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只要能救活他,她也愿意做力所能及的事。
她细心的先取过车上折叠得方正的小毯子,铺开了给他盖上,然后双手拢住他的手。
安王殿下纵然清瘦,身形依旧修长匀称,他的手自然比她的要大,她的小手哪儿能把他的一双大手裹完全?她只能轮流捂着,一时摸摸这边,一时揉搓另一边。
因着江南水灾,灾民不断涌入各地,南方就此实行宵禁,所以路上没有人,马车通行无阻。
在校尉的介绍下,顺丘很快就租下了一个五进院落,并吩咐手下去各大医馆调大夫过来给何琰羽帮手,等大夫全都进了府,整个宅子被围成了固若金汤的铁桶。
楚其渊被抬进了主卧,里面只有何琰羽和一众大夫在,其他人都在门外候着。
顺丘不安的来回踱步,走两步就看一次紧闭的屋门。
南星站在院中一角,同样焦急不已,内心纠结万分。
是不是不告诉安王绣线上有毒会更好?这样他就不会在得知真相后被气得命悬一线。
可是如果不告诉他,他的身体会越来越差,如原著那样英年早逝。
她感觉自己怎么做都是错的,或许她一开始就不该躲避杀手,乖乖的像原剧情那样被杀手欺辱,然后身受重伤的逃离霍家镇。那样的话,受到伤害的只有她自己,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害得别人在抢救。
南星伤感的落下泪来。
顺丘听到抽泣声才发觉这里还有旁人,他迟疑地走过去,挠头道:“我们殿□□弱,隔三岔五就来这么一回,吓到霍姑娘了吧?”
啊?合着你家殿下已经虚弱到隔三岔五就抢救一回了吗?南星愣愣地抬头,眼里的泪珠将落不落。
顺丘哪里懂她眼神要表达的意思,正色道:“对了,多谢姑娘今日告知毒线一事,请受顺丘一拜。”
南星来不及阻止,被迫受了一礼,赶忙福身行礼还回去。
这时,护卫来报:“言将军,郴州州牧带了一车药材在门外求见。”
他们进城的时候没说来做什么,但请大夫的动静不小,州牧但凡头上长了脑袋都猜得出来现在是什么状况。
“他来添什么乱。”顺丘很不耐烦,但还是随护卫匆匆去见州牧。
院中只剩南星一人,她自在了些,坐到石桌边,捶了捶发麻的双腿。
烛光把大夫的影子照映在门窗上,她的目光随着忙忙碌碌的影子而移动,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夜渐浓,打更声响了一次又一次。
纵使深夜,来探病的官员仍然络绎不绝,顺丘气得暗骂这群人是不会看时机的蠢货,但还是得出面应付,忙得脚不沾地。
四更时分,屋内终于有大夫出来报喜,宣告他们把安王从鬼门关给拽回来了。
南星舒了长长的一口气,为他得救而高兴。
紧绷的心神松懈下来,被刻意忽略的不适症状席卷而来,她头晕眼花,无力地伏到石桌上,不知不觉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已是隔日午时,床边坐着何琰羽替她诊脉。
南星是惊醒的,感觉头重脚轻,脑袋晕乎乎的。
她担心自己晕过去的时间里安王会出意外,如此的话自己也得跟着小命不保,于是第一时间就想起床去探望安王。
何琰羽一把按住她:“得了得了,你别担心,殿下已经醒了。倒是你,受了风寒又惊吓过度,这才得了温病,你这两天是别想下床了。”
这么一说,南星才觉得自己体温不对劲,从症状来看,应该是感冒发烧。
她在水里泡了那么久,生病也不奇怪,想来昨天就有症状了,只是碰到了山贼,又遇上安王病重,她精神紧张,误以为所有的不舒服都是被山贼狠狠打的那两下引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