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者,玄妙莫测。梦从何来,或言日有所思所以得之,或言天意显现、预示将来。得好梦则期天从人愿,得噩梦则惧一语成谶。无论身处何种梦境,必有因果。
段尘自知无法决定梦内是何光景,可他深知不能受锢于梦。但凡看不见前方祸福,便永远不是终点,一切就还有扭转的余地。
影门内
尹问山把玩着手中光亮如鉴的核桃,蹙眉思索着,不时“啧”一声。
“门主,这事儿咱不去掺和掺和?这事儿要是成了,对咱们玟国可是极有好处。”戟叶将卷轴放到案上,低声道。
“不成,不成。”尹问山摇摇头,正色道,“北朔王虽然反了,但依我看未必能成事。依照无息者递来的消息,北朔王身后的人比他要可靠得多,且再等等。”
戟叶点头不语,将卷轴缓缓铺开。
尹问山沉吟片刻,抬眼看向戟叶:“况且,咱们在华国有任务在身,第一要事应该是寻人而非政事。我吩咐下去的都照做了吗?”
戟叶恭敬对尹问山道:“都传达下去了,门主莫要心急,相信一定会有小殿下的消息。”
“唉。”尹问山长叹一声,轻轻摇头,“这话我都听了十八年了,再找不到,皇兄皇嫂可就等不起了啊。”
这时,门外“哐当”一声。
“谁?”
尹问山和戟叶看向门外。
门被缓缓推开,尹如珏站在门外尴尬撇了撇嘴,讪讪道:“我......”
尹问山瞥了眼尹如珏,端起茶盏抿了口,似是早有所料:“偷偷摸摸的,说吧,从哪开始听的?”
“从北朔王谋反那儿”尹如珏含糊着回话,低头片刻忽然大步迈进屋里,认真道,“爹,北朔王谋反会牵连流水楼吗?”
“自然。”尹问山一眼便看穿了尹如珏的心思,笑了笑,“多少会受些影响,至于影响有多大,就看云畅怎么处理这件事了。至于萧潆,你就放心吧,云畅定会安排好她。”
见尹如珏皱眉,尹问山顿了一顿,道:“这些日子别去流水楼,免得落人口实。”
“我明白......”尹如珏眸光暗了下去,声音轻不可闻。
高府
“给你佩剑。”商仪取下剑,撅着嘴走向高晋,一脸的不情愿。
高晋低头动着身上的铠甲,闻声看向商仪,低头瞅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
“接着啊!傻笑什么?”商仪把剑往他身上推。
“嘴角都要耷拉到地上了。”高晋一手接过剑,一手捏了捏商仪的脸,眉眼含笑,“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商仪别过头不去看高晋,紧抿着嘴,眸中情绪复杂。
片刻,她缓缓从衣中拿出一平安符,一把拉过高晋手塞进去,昂着头道:“你......你别看这平安符丑,我可是缝了好几日,手都被针刺了好几下。你要是敢扔了它,我定饶不了你。”
高晋一愣,攥着平安符的手微微发紧,笑道:“漂亮得很。”
商仪脸上明显泛起喜意,但仍装作淡然道:“我绣工在流水楼里可是出名的差,你这次马屁可是拍错地方了。”
“(笑)我说的是你。”高晋凝视着商仪,眸光温柔,“我说娘子漂亮的很。”
“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些腻歪话。”商仪冲高晋翻了个白眼,笑容却更甚,看起来颇为受用。
高晋抚着商仪侧脸,轻轻道:“面对你时,无师自通。”
见商仪低头笑了笑却不再言语,高晋顿了顿,有些犹豫道:“你在担心云前辈吧。”
商仪点头,蹙眉抬头看着高晋,眸中透着担忧,“我昨儿个收到云姑娘的信了。姑娘让我告诉你在战场上不要有负担和思虑,尽管按着朝廷的吩咐去做,还愿你早日凯旋。”
高晋低头叹了口气,心底不禁涌出敬意,“云前辈是担心她与北朔王的关系会影响到我在战场上的心绪,毕竟你是流水楼的人,我免不得会顾及你的感受与处境。当下这个局势,没想到云前辈还在为咱们考虑。”
“王爷如今谋反,凭着王爷和姑娘那层关系,流水楼就算置身事外也会受到牵连,我只恨自己什么了做不了。”商仪微微攥拳。
高晋:“流水楼倒还好,只要沉寂一段时间早晚能恢复过来,可云前辈又该如何自处。”
......
山岭之巅,烈焰升腾穿透夜幕,风吹不斜,扶摇直上,直抵穹苍。
烽火连天,战火从北朔一路向南蔓延,浩浩荡荡历经朔雪草原,起初势如破竹,可渐渐步伐趋缓,如今甚至有些许磕绊。
刀剑喑哑,黄沙漫天,尺素难寄,鸿雁不归。
云畅定定站在窗前,思绪从马上跌落,恍惚间刀已架在颈上,顿时充耳怒骂哀嚎。
她心猛然一颤,回头只见父亲挥剑自刎,一双眼睛满含怒意始终不闭。而她站在囚车上,鸡蛋烂菜酸腐的味道刺着她的神经,低头看去,自己手上竟攥着父亲盔甲的残片。
不知过了多久,云畅缓缓挪步至床前,而床上赫然放着一个包袱。
十五年前,圣皇帝杜勃旨仰承鸿蒙,权启大华,圣皇帝有旨:四皇子杜仪风非诏不得离开北朔,云氏女云畅至死不得离开安都。
两个月后,营帐内
一副将身着铠甲,进帐对杜仪风道:“王爷,西川那边久攻不下,咱们的军队始终和沈清峨的人僵持着。”
杜仪风思索着抬头:“沈清峨是太后那边的人,他的常庆军驻扎在西川北部。本王记得,西川军队多年前分裂成两支驻军,分别驻扎在西川北部门罗山下,和南部叶青镇伺河边。”
副将点头,“王爷说的没错,但有意思的是,这两支驻军原本都受窥星阁和朝廷的共同掌控,孰料几个月前太后却另换常庆军将领,也就是沈清峨,俨然这三万常庆军已完完全全被太后掌握。”
“能从段尘手里抢走西川三万军队,林斐柔怕是费了不少心力。”杜仪风冷笑。
那副将摇摇头,继续道:“王爷且继续听末将说,怪就怪在这两只驻军貌似面和心不和。那沈清峨率领常庆军拼力抵挡我军进攻,可反观南部的旭军却一派沉默,大有置身事外的意思,即不来北部支援沈清峨,也不东行攻打咱们的抚北军。”
“这倒是有意思。”杜仪风来了兴趣,起身背着手在营帐内踱步,“段尘这是要闹哪出?难道这个节骨眼上他要和太后内讧?”
副将一脸为难,“属下也想不明白,大敌当头怕是傻子才会内斗吧”
“罢了罢了。”杜仪风摆摆手,“左右咱们意不在西川,能牵制住西川兵力使之无法援助中部就好。”
“这......王爷,会不会有诈啊?”副将满面纠结。
杜仪风蹙着眉:“那就仔细盯着旭军,不要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