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台是皇宫避暑圣地,每年夏季无论白天夜晚都有宫妃来此处纳凉,就连平宣帝也是这里的常客。
正值盛春,芙蕖台一片浅浅的新绿,兰嫔和如妃来此处散心。两人差不多同一时间入宫,无儿无女但母族权势仍在,常常调嘴弄舌消磨无尽的深宫时光,哪个妃嫔得了皇帝赏赐,哪位皇子学业长进两人都能拿出来说道半日。
兰嫔和如妃各自只带了贴身侍女,入了芙蕖台寻到一处石凳坐下,兰嫔道:“姐姐可听说了,皇后娘娘今日又召侄女进宫呢。”
“楚家大姑娘?那姑娘年前不是溺水去了么,妹妹别胡说吓我。”
兰嫔端着笑,“哪能啊,楚家又不是只有大姑娘一个女儿。听闻这次是左佥督御史长女,自小养在扬州活不过二十那位,皇后娘娘可真是不死心啊。”
当今太子软弱不得圣上喜爱是人人都知道的事,说不准哪天就被废了。而二皇子早夭,若太子被废,那剩下的几位皇子中,三皇子年轻且圣上对他印象一直不错,四皇子生母卑微上不得台面,五皇子还是个稚儿。
这么一比较,三皇子的优势显而易见。
“楚皇后姓楚,可不得为楚家多考虑么。再说你瞧瞧,楚家这些年在朝中式微,那楚建业的官职都多少年没有升一升了。要我说,楚家幸好出了位皇后,不然汴京金窝银窝里头早没这号人了。”
这话带着一股子酸,两人也只有私底下敢这么说,兰嫔又道:“楚泠月能坐上皇后的位子也是运气好,还不是因为长相与那人有几分相似。”
如妃心下一紧,“妹妹慎言。”
二人一边说一边品茶,忽听不远处一阵响动,循声望去又不见人。兰嫔和如妃对视一眼,厉声呵道:“谁在那里!”
可芙蕖台静静的,连风声也十分清晰。
兰嫔有点怕:“许是老鼠,这地方春天根本没人来。姐姐我们还是走吧,春光正好这地方却连枝花都没有,阴森森的。”
如妃也是这个意思,鬼怪一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二人互相搀扶,带上侍女离开了。
人走远了,陆长舟率先从书柜后头出来,他看一眼楚橙又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道:“文恩,走了。”
周文恩还小,根本听不懂方才兰嫔和如妃两人话里的意思。他抱怨,“你瞧,我就说芳兰宫的娘娘们话多,突突说个不停烦死了,就该拿我的大蜘蛛给她们点颜色瞧瞧。”
“我和陆表哥要回凌春殿找母妃,仙女姐姐一起去吗?”
楚橙哪里敢去,算算时间宫婢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她朝周文恩福了福:“臣女还有事,恭送五皇子和……陆小侯爷。”
“仙女姐姐你住哪儿,我明天去找你玩,除了蜘蛛我还有别的好东西。”
显然,五皇子非常喜欢楚橙,一张小嘴说个不停,还是陆长舟听不下去把人带走了。
不多时,芙蕖台便没其他人了,楚橙心却再也无法平静。
幸好方才选择躲起来,不然可听不到如妃兰嫔的那番话。长久以来困扰楚橙的问题得到了答案,她终于知道楚家为什么突然要接自己回京了。
是因为婚事。
大姐姐楚娴去了,他们就把三皇子妃的主意打到她身上。自然楚橙也不是完全没有疑惑,比如为何不选楚蕴,偏偏挑中她这个病秧子?觉得她病弱好拿捏吗?
楚橙心烦意乱,如果说先前她还只是对那个梦将信将疑的话,现在已经信了大半。或许前世……她真的嫁了三皇子,当上皇后又被赐死了……
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宫婢终于回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御医。替楚橙诊脉一番问询,才让她坐上轿辇往凤仪宫去。
穿过数条宫巷,轿撵在凤仪宫门前停下,楚橙被宫婢引着来到东配殿,甫一进屋就感觉一道锐利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上首徐徐传来一道声音,“抬起头来。”
楚橙抬头,这才看清这位皇后姑母的模样。楚皇后不到四十岁保养的极好,妆容精致头戴凤钗,浑身珠光如星华贵非常。五官之中属那双眼睛最出彩,形似桃花如含春水,唯有笑起来时能看到眼角细细的纹路。
“快起来。”楚皇后笑说,“到姑母身边,让本宫好好看看你。”
楚橙依言走近,楚皇后拉她坐下,目光上下打量着,“你这孩子竟在扬州呆了这么多年,多年前本宫省亲回府,当时还抱过尚在襁褓的你呢。如玉捏成的小人,粉扑扑白嫩嫩好看极了,就是常生病。”
打开话匣子,楚皇后也显得亲近许多,她又问:“听闻你方才不舒服,可好些了?”
“多谢娘娘关心,好些了。”
楚皇后握了下她的手,假装嗔怒:“一家人叫娘娘多生分,私底下你就叫姑母。姑母久居深宫,也没个能说话的人,你回汴京就好了,宫里御医有本事,你多来凤仪宫陪姑母,也好叫他们治治你的心疾。”
楚橙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本宫这里有上等的药材,一会你带回去好好补补,瞧瞧这小脸上都没几两肉。”
楚橙被皇后拉着说了半个时辰话,她估摸着楚皇后差不多也该累了,就听有宫婢来报,说三皇子来给皇后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