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家姑娘似乎对这份细致体贴感到很是熨帖,只听得她笑吟吟地开口道:“要见虞二姑娘一面还真是不容易。不过真见着了之后倒是明白了缘由。若我也有二姑娘这样比花娇的容颜,想来我父兄也会不放心我随意出门。”
虞易安闻言挑了挑眉,不悲不喜地笑笑,接下了这些对于她容貌的“夸赞”。
到底是有着玲珑心思之名的丞相之女,居然一上来就在话里下套,试图给虞家长辈扣上一个故意藏人的帽子。
个中意图,还真是一点都不藏呢。
虞易安在心底哂笑一声。
这云姑娘未免也太小看她了,这一顶不怀好意的帽子,她岂会遂她意接下?
“云姑娘说笑了。”
“我生来身子弱,莫说出府,就连走出院子都得去了半条命,我惜命得很,哪敢随意越雷池?也就是近日好转了些,这才忍不住走动走动。”
说完,虞易安用帕子摁了摁唇周,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来,“倒是云姑娘,长袖善舞行事周全终得良友如云,真是叫我羡慕极了。”
你既暗指我虞家有意藏私,那我便回敬你云家拉帮结派。
云家姑娘闻言笑容加深,只觉得兴味更足。却仿佛没听出言下之意一般平平道:“既已大好了,那二姑娘往后多些交际,想来也会遇到不少知己。”
先引战的是她,偏生要先停战的也是她。这云姑娘,还真是反复无常。
虞易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再出声。
已至隅中,云姑娘穿过敞开的大门看了看日头,突然道:“既然也算有缘,那便正式认识一下吧。”
等瞧见虞易安颔首,她才微笑先道:“我出生云家,名唤如意,是这一辈唯一的姑娘。”
“虞家易安,女辈中行二,”说完,虞易安顿了顿,笑眼看了看虞易舒,再将视线转回到云如意身上:“云姑娘与家姐也算老熟人了,应当不用我再多事介绍了吧?”
直到这时,虞易舒才瞥了眼虞易安淡淡道:“自然。”
云如意正顺着虞易安的目光看虞易舒,陡然间感受到姐妹俩之间相处的放松自在,她自如的面容却有了一瞬间的僵硬。
转瞬即逝,如流光焰火。
很快,她就调整好了心情,若无其事说起了另一件事:“今日冒昧前来,是有事要请二姑娘帮忙。”
帮忙?
这倒是奇了。
前脚有表兄来找她结盟,后脚表妹又有事要她相帮。若非知晓他们并非一心,虞易安都想叹一声不愧是表亲,心都黑到了一处去,净逮着她一人利用。
“愿闻其详。”她道。
“再过一月就是我的笄礼,我想邀请你做我的赞者。”
说这话时云如意特意将双手交叠摆放在双腿之上,坐正了姿势。
然而即便仪态郑重其事,最该诚恳的眼神却透着截然相反的内涵。
自古这笄礼的赞者都是由笄者的好友或是姐妹担任,云如意虽说没有亲姐妹,好友却是不少的。放着几位交好郡主县主不找,偏偏找上了她。
只怕结缘是假,摸底才是真,甚至此行都不是云如意自己的主意。
若云如意愿意将眼底的不愿藏一藏,她兴许还得再琢磨琢磨其间深意,可现在......
看来这传闻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云相千金,也多的是无法言说的身不由己。
虞易安拿起茶盏饮了一口,驱散心底的异样:“恕我冒昧,但云姑娘分明有更好的选择,何必舍近求远找到我?”
云如意一听这直来直往的问句,倒又提起了几分兴致。她细眉弯弯语调却强势:“随心而动罢了。”
虞易安闻言抬眸望向云如意,却见她一反方才的不情愿,甚至还朝她眨了眨眼,毫不掩饰眼底的势在必得。
矛盾至极,也意味着难缠至极。
虞易安在心里轻叹一声。
她可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这云家的动作,来得未免也太快太猛了些。
虞易安轻轻摩挲着袖口,过了半晌,才摇头笑道:“家姐的婚期与云姑娘笄礼的日子离得太近,若是我应下了做这赞者,只怕不能两头兼顾,唯恐怠慢了姑娘。”
任谁都心知肚明这只是一个借口。
终归云如意也不是真心要让虞易安来做这个赞者。今日来这一趟,她的任务已然尽数完成。她便也没再强求,另起了个话题就把这事儿揭了过去。
此后又胡聊片刻,云如意就寻了个理由携裴雪瑶一起告了辞。
姐妹俩一齐到门口送别两人,告别词都说了两轮,云如意却又出其不意道:“待五月端阳,不出意外家父会在延湖畔设宴,到时我再邀请两位姑娘,应当不会再被拒绝吧?”
说的是两位姑娘,目光却直勾勾地盯着虞易安。
虞家双姝皆一怔,而后对视一眼。
且不说端阳之日还早,云相设的宴,向来不让后宅女眷参与,何故突然破了例?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过即便有异,虞易安也不怕就是。
“云姑娘既然开了口,那我自然是要去的,”虞易安笑着应下后却是话音一转,俏皮万分:“不过到那时我阿姐已经过了裴家的门,我这个娘家的妹妹可再也做不了她的主了。”
一句话就借着沐阳侯府之名把虞易舒从这场博弈中摘了出去。
云如意眯了眯眼,再度审视起面前这个有着倾城容颜的女子来。
这护短的模样,与她记忆中虞家公子护着两个妹妹的样子微妙的重叠了起来。
这就是虞家儿女么。
良久后,云如意垂首笑了笑,风轻云淡似毫不在意:“那便到那时再看吧。”
两人离开后,虞易安寻了个理由催促虞易舒先行回去,自己却没急着回院里,而是又回正堂坐了好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松开紧握的手掌,像下了什么决心一般使苏叶去请虞修。
苏叶回来的很快,气还没喘匀,就开口说道:“门房说今日将军还未回来呢,也没有差人递消息来,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已经做足了摊牌的准备的虞易安听到这话却愣了愣。
还没回来?
这都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了。
虞修从来都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下了朝若是临时有事不打算回家用膳,必定会差了小厮回来报信,省得让妻子母亲担心。
既然不是临时有事,那便只能是......
想到那一种可能,虞易安的心跳都僵停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