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不赞同。”
于是,渐渐的,那讨论的声音都汇聚成了一声声整齐的“陛下万岁”。
正在城门口卖力地堆着京观的付坚听到声音一愣,“诶?陛下来了么?”
他身边的侍卫帮忙去看了一眼,回复道:“没有啊将军。”
“奇怪……”
“将军!付将军且慢——”飘渺的声音由远至近。
付坚确定有人在喊他,眯起眼定睛看去,一头毛驴拉着一辆板车,背上驮着一个人。
“邢岚?”付坚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小臣跟在诸君后面,天亮你们收兵时我悄悄溜进来的。”
邢岚的耳鼻冻得通红,发丝凌乱,眼下挂着淡淡的乌青,一看就是长途跋涉了的。
他稍微不那么优雅地从毛驴上滑下来,一把抓住付坚拿弯刀的手,嬉笑道:“将军先别急。”
付坚甩开他,折起手肘将刀上的血抿干净,觑着他问:“你又想干嘛?”
邢岚也不客气,“小臣看这人头挺新鲜的,都拿来做京观未免浪费,将军不如匀几颗给我吧?”
付坚狐疑:“你要人头作甚?”
“栽花。”
果不其然。
这个南疆来的老不死就爱倒腾这些鬼玩意儿,付坚对此敬谢不敏。
不过这些头颅都是他的战利品,可不能白白便宜了旁人。
付坚摸着下巴思索,“匀你几颗可以,但你得拿东西来换。”
邢岚眼睛一亮,幸好早有准备。
他从兜里摸出三只瓷瓶,依次介绍道:“龙精虎猛丹、焕颜丹和大力丸,将军请选。”
付坚挑了挑眉,目光落在这三只瓷瓶上,来回扫视,又在“龙精虎猛丹”上微不可查地顿了顿,“你这乱七八糟的丸子靠不靠谱啊?”
邢岚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立马心中了然,拍着胸脯道:“将军,咱们多少年交情了,您还信不过我?”
付坚想想也是,这人的医术还是过硬的。
“那好吧,那我就要……”
邢岚还在等付坚说要哪一瓶,忽的手上一空,三瓶药丸都被顺走了。
只见付坚摇了摇到手的药丸,笑容狡黠道:“多谢。”
邢岚握了握空掉的手,难以置信,“付将军,你这般作为可不厚道!”说罢便扑上去抢。
付坚就爱看邢岚气得冒烟却拿他没办法的窘样。
他将瓷瓶高高举过头顶,不管邢岚如何也够不着,并一下捏住他的七寸道:“诶?等等,你这儿怎么长了条皱纹啊邢太医!”
邢岚顿时大惊失色,捂住脸,“啊?真的吗?在哪里!”药丸什么的都顾不上了。
付坚见状哈哈大笑起来。
燕州城门洞开,陛下一夜之间平定叛乱的消息不胫而走,顺着上京的线一路传到雍京,版本更是一个比一个离奇。
“昨夜尉迟氏起兵造.反,陛下连夜带兵平反,一戟割下了叛贼的头颅,所有的叛军全被诛杀,一个不留啊!那京观堆的比城墙还高!”
“尉迟氏造.反,陛下一早带人到燕州埋伏,那叛贼还在家中睡大觉呢,‘咔’的就被围攻剿灭了。”
“那尉迟叛贼正在睡梦中,倏的天上狂风大作,金光乍现,只见陛下立在金光之中,头戴紫金冠,脚踏七彩云,引来一道天雷,直接将叛贼活活劈、劈死了!”郭府的探子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汇报打听来的消息。
郭骁听罢,气得直接砸了茶杯,怒骂:“什么乱七八糟的!”
探子整个人趴伏在地,“老、老爷,城里就是这么传的,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哇……”
“废物。”
郭骁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复心情。
不多时,又有一个探子跑回来道:“老爷,城外大军开拔了!”
郭骁腾得站起来,“谁人领兵?去往何处?”
探子:“车骑将军领兵,北上前往燕州、雎州。”
郭骁不禁眯起眼,怎么才是一个小小的车骑将军领兵,而且如今才开拔?难道,尉迟宥还没死?消息是障眼法?
随即,他又否定了这个猜想。
这不是高燚的风格。
不止郭骁疑惑,雍京其他几位身居高位的大臣也都十分不解,不过很快他们便知道了答案。
是书!
尉迟家、冯家连同他们的九族全部诛灭,金银、粮食收归国库,这在意料之中。
而意料之外的是,那么多士族家的藏书阁亦被席卷一空。
转眼,圣旨便下达——
陛下将在雍京和大铭府建造皇家藏书楼。
众人恍然大悟,陛下这是在给那“察举”铺路啊。
只是,书楼建在雍京无可厚非,建在大铭府又是什么意思。
大铭府在芙州,那里是大泽江汇东海的入海口,芙州在南边,和纶州、滁州并称江南。
难道说……陛下要扶持江南?!
一个又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这些人的脑海中,只可惜虽然想明白了,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因为他们现在最紧要的,是赶紧把自家从叛乱的泥潭里摘出来!
九族,那可是父四族母三族妻两族,各大士族间为了利益最大化,相彼此联姻最是常见,有的甚至是世代联姻只盼永结连理。
除却联姻,那尉迟家当时说要起事,私下里又有几个没给面子开方便之门?这若被查出来,少说也是一个同谋逆贼之罪!
燕州城楼上,付坚嘴里叼着一块百姓送的炊饼,俯瞰下面一辆接着一辆出城的运粮车,感叹道:“尉迟狗贼家的粮食真多啊。”
“但是用来救济缭州的灾民恐怕还不够。”霍纵在一旁道。
付坚震惊:“啊?居然还不够,有这么多灾民么?”
“够了。”高燚缓缓吐出两个字。
霍纵困惑地看向正在逗鸟的陛下,“可是陛下,缭州有灾民十万,就算加上雎州的粮食、缭州的粮仓,还有一半的人都救不了啊。”
高燚的视线仍在笼中的金色小鸟上,问:“灾民们之前都是吃什么维持生计的?”
霍纵:“没有粮食,自然是啃树皮、吃糠吃土了。”
“是啊。”高燚莞尔,“朕的子民们,救济前吃得树皮糠土,为何救济之后就吃不得呢?”
他的话瞬间令霍纵与付坚都惊诧不已。
陛下的意思,还要让百姓继续吃土啃树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