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枝设想过无数次两人见面的场景,只是每一次都比不上此刻的真实。
她不自觉掐了下掌心的软肉,望着那双漆浓锐利的眼,胸口像被水汽烫过一般又闷又热,还有点喘不过气。
似乎是觉得热,秦徵漫不尽心地解开一颗扣子,单手扯开领口,露出一截白皙精致的锁骨,举手投足间还是那副玩世不恭又肆意随性的模样。
他在等周枝开口。
周枝眨了眨眼,眼底的情绪只剩平静,语气坦然,“好久不见。”
仿佛只是在和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同学客套寒暄。
秦徵移开视线,一条腿抵在椅侧,顺势朝外转过身背对着周枝,两人没再说一句话。
大厅里人声鼎沸,灯光忽明忽暗,似乎在为新人的出场酝酿氛围。
身边坐着这么一位存在感不容忽视的人,周枝很难控制自己不去看他,更何况这人还是她的前男友。
秦徵专注地看着中央屏幕播放的VCR,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回头,于是她慢慢伸手扶住座椅两侧,悄无声息地往里挪了挪。
在秦徵过来之前,她为了放东西,把他的椅子朝自己的方向拉近了些,本来椅子间的空隙就拥挤,她无意的行为,让两人的距离也靠得很近。
这样近的距离,让周枝有些不适应。
她深吸一口气,身体稍稍抬高,尽可能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自然,可避免不了椅子划过地板发出的摩擦声。
一道很细微但足以让秦徵发现的声音。
感觉到秦徵的视线再次落在自己身上,她尴尬地抬起头,拽了一下压在身后的包包带子,心虚地解释道,“包包被椅子夹住了,不好意思。”
秦徵垂下眼,顺着敞开的拉链缝隙看到一个白色药盒,他突然想到什么,漆黑的眸子瞬间变得晦涩难耐起来。
秦徵突然觉得窝火,一股师出无名的恼意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却怎么也找不到宣泄口,只能蹿进五脏六腑,一点点烧熔他的理智,留下一地无法自愈的焦油脓血。
他盯着周枝的眼睛,目光笔直而又锋利,像一把无形的刀刃刮过她脸上的每一寸,直到看清这幅皮囊之下掩藏的所有情绪。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气息滚烫,带着一股不管不顾似乎打算撞烂一切障碍的冲动开口,“你——”
周枝朝他抬了下手示意,转身接起了电话。
她漠然的神情,无所谓的态度,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嘲讽着他刚才的行为有多么可笑。
秦徵扯了扯唇角,眼底汹涌的情绪慢慢归于平静。
他早该明白,在她决绝地提出分手全然不顾他的挽留的时候,就应该清楚,分别后的这些年,她可以有别人。
周枝挂断电话,看向一旁神色淡漠的秦徵,细声问:“你刚才要和我说什么?”
秦徵眼皮都没抬一下,似乎不想看她,只是离开之前轻飘飘说了一句,“没什么。”
周枝愣了片刻,等她反应过来后,秦徵已经彻底消失在人群里。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手不自觉落在秦徵坐过的椅子上,上面还残留有他的体温。
周枝并没有发现在她通电话的这段时间里,有人把她面前的红酒换成了葡萄汁。
不过因为她不用替徐承礼挡酒,整场饭局下来,不曾动过手边的东西,所以没有发现自己的酒已经被人换了。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快结束了,周枝按照约定在酒店大堂等徐承礼。
她翻阅着陈列书架上的杂志,忽然听到不远处的角落传来说话声。
周枝无意窥听别人的隐私,拿出耳机正要戴上,却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名字,手上动作蓦地一停。
“你说秦徵如果知道我偷跑来看他会是什么表情?”小姑娘嗓音娇柔,话语里弥漫着憧憬和期待。
周枝手指轻颤,耳机滑落掉在地上。
小姑娘握着手机从拐角走出来,坐在周枝对面的沙发上,笑地天真烂漫,是那种一看就让人心生好感的长相。
“我就乐意当他的小跟班怎么了,你这个柠檬精。”
周枝捡起耳机重新戴好,慢慢调高音量,直至盖过小姑娘的说话声。
手里的杂志被她翻了一页又一页,周枝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不管过去多少年,每当听到这个名字,她总会控制不住地去关注,试图从别人嘴里寻找到那个熟悉的人。
虽然这些年一直有在慢慢纠正,但不可否认,习惯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它会先于理智,做出身体的本能反应。
小姑娘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过来,周枝听不真切,但大概能猜到她在说什么。
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心思总是不加掩饰地映在脸上。
不过秦徵确实有这个本事,一个游戏人间的情场浪子,惯会虚情假意,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哪里是他的对手,只要他愿意,有时候甚至一个眼神就能引得无数女人前仆后继。
远远看见徐承礼从电梯走出来,周枝收拢心思,朝他招了招手。
“等很久了?”徐承礼手里提着一个纸袋,低头扫了眼她手里那本杂志的页码,揶揄道,“这么吵的地方你居然还能看书,不愧是个书呆子。”
周枝对他的调侃习以为常,往前迈了一步,手按住徐承礼散漫晃动的肩膀,目光在他脖子上环视一圈。
原本鲜艳的红点已经开始淡化,隐隐有消退的迹象。
“如果痒的话不要用手去抓,很容易发炎。”她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拿出一管软膏递过去,“止痒的,你自己抹一下。”
徐承礼三两步绕到周枝背后,整个人往后一仰陷进沙发里,半开玩笑道,“我看不到,你帮我抹。”
周枝料到他要来这一套,手指在茶几上点了点,“这是一张镜面桌,你可以对着镜子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