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宝颐以为自己听错了。
“裴公子。”杏花儿很平静。
这一惊非同小可,宝颐的哈欠都忘了打完,小嘴张成一只圆润的鸭蛋型。
“他来干什么?”
杏花儿道:“他送来了一沓文章,说是姑娘吩咐他写的。”
“一沓?”
厚厚一叠稿纸被送到了宝颐手上,纸上字体已经竭力模仿女孩秀丽的风格,但细观顿笔处,仍能感受到原有的书写习惯,铁画银钩,苍劲有力。
宝颐目瞪口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的天爷呀。”
桃花儿忍不住在旁感叹:“姑娘,打从桃花儿来您身边起,您写过的字儿加起来都还没有这个多。”
“全是他写的?”宝颐不信,把文稿翻得哗哗作响:“不对啊,他不是在乡下进的学吗?怎么可能做得出这样的文章?莫非他在骗我?”
杏花儿叹道:“姑娘多虑了,世上好书院不止侯府,世上的好先生也不止咱们族学的几位先生。”
宝颐心中有点气闷。
——输给李令姿这等才女也就罢了,连个乡下小土狗的功课都比她强,难道自己真的不学无术至此?
不行,不能让他看扁了。
她招呼桃花儿:“我给你的桃花枝子呢?”
“在这儿。”桃花儿老实答道。
“前日诗会,有个姓石的才子送了首诗给我,写的什么桃啊月啊相思,你还记得吗?”
桃花儿不识字,把那日收来的诗笺给杏花儿看,杏花儿抽出一张薛涛笺来:“……春深轻薄衣。桃花无语伴相思。阴阴月上时。”
“就是这个!”宝颐喜道:“你把这诗用我的字誊抄一遍,署我的名,和这枝桃花一块儿送去裴振衣院里。”
“可这是石才子所作……”杏花儿犹豫。
“何必拘泥?天下文章一大抄,抄来抄去有提高嘛。”
宝颐丝毫不以为耻,歪理张口就来:“诗词这东西如水一样,如果不让它们流动起来,便是失了活力了,我这叫物尽其用。”
杏花儿闭嘴不语。
她果然不能指望自家姑娘拥有良心这东西。
*
在宝颐逃学的这几日里,汝阳和李令姿一直在规规矩矩上课。
只是两人来进学的动机大相径庭,李令姿来接近裴振衣,汝阳乃是应了宝颐的请求,帮她留意此二人的动向。
汝阳为此一肚子怨气:“唐宝颐,你像话吗!自己出去逍遥,留我一个人对着一屋子阴阳怪气的烦人精,最离谱的就是李令姿,她究竟有没有长脑子,竟然有胆子刺我功课不济,我看她是舒服日子过腻歪了!”
宝颐道:“她又不单单对你这样,帝都功课差的姑娘,谁没挨过她的暗讽?”
“不过自我上次把她从池子里捞出后,她倒是对我友善多了。”宝颐道:“不如你下次也捞她一回,换个耳边清净。”
“果真是西北来的乡下人,上不得台面。”汝阳冷笑。
宝颐给她递茶:“汝阳你这就有点不像话了,你家的江山还靠她家男丁守着呢,让上几分也无妨。”
汝阳睨她一眼:“怎么,你可算把她中意的那个少年弄到手了?对她如此宽宏大量。”
宝颐笑出两个小酒窝:“暂时还没有,不过快了。”
汝阳恶狠狠道:“你可要快些,再不让她吃个瘪,我早晚气死在你家族学里。”
宝颐立刻奉上她刚刚起草的信件:“正巧我打算先晾他一晾,去山寺里住上几日,你瞧瞧,途中给他寄去这封信件怎么样呢?够不够深情?”
"……卿卿亲启,美人迈兮音尘绝,隔千里兮共明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汝阳不过看了两行,整张脸就拧成了一朵菊花:“不行,我看不得这等酸不溜秋的东西,眼睛疼。”
“这每一字都是气死李令姿的炮弹,”宝颐认真道:“我看了好多话本子才写出来的,就像是每个西瓜最中间那一勺挖进一个碗里——全是精华。”
汝阳把信件一扔,揉着额心:“唐宝颐,老娘没见过像你这么蠢的姑娘,你平时拿来对付别的男人的手段熟练得很,怎么到他这儿就乱来一气?”
宝颐委屈巴巴:“我有什么办法?对付别的男人的法子对他都没用,只能另辟蹊径了。”
汝阳道:“你也不想想,你写得再好,好得过李令姿吗?人家是名动天下的才女,你呢?”
“我……我是名动天下的美女。”她不认输。
等等……美女。
宝颐突然悟了。
对啊。
她那么漂亮,用得着搞这些迂回婉转的情调吗?直接上去引诱不就成了?
抱着汝阳的脸蛋猛亲一口,宝颐眉开眼笑:“汝阳,你可真聪明极了,我怎么会有你这样又美又聪慧的好朋友,太荣幸了!”
汝阳牙酸,推开她娇媚的小脸蛋:“你少拿对付男人的这一套对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