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以为谭山崎非要找到这个人,是为少女情窦初开,却被命运弄人不告而终,而感到不甘;
又或是报恩,这份恩情与养父、教师这俩角儿又有异曲同工之妙,叠加成了Double KILL,双杀,成了她的执念。
再或……
后来周霏恍然大悟,谭山崎这么一头扎进迷雾中,是为寻找一个安全的港湾,永远不会背刺她的人。
她相信这个人,所以她必须要找到这个人。
横在俩人之间的沉默,不言而喻。
“明儿我搬出去。”她说。
一时间,周霏没能接上话。
她打从心底里不愿意,俩人不欢而散。
可夜黑风高,她们的想法突然间背道而驰。
不,不是突然间,很早以前就是,大家心知肚明,周霏贪图平凡而安全的生活,她需要一个时时刻刻警惕的人,来对她的生活预警。
谭山崎就是这个人,她对未知的危险敏感,而能迅速做出化险为夷的反应。
所以下山后,她在山底下足足等了谭山崎两个月,才等到这个人。
下了山,她们一起乘上绿皮火车。
谭山崎告诉她,她的目标是找一个人。
从始至终,她的目标都很明确,直直的指向这个人。
谭山崎的顾虑太多,这也不能,那也不能,周霏以为她该一辈子都找不到这个人了。
不知不觉间,到今夜,似乎到了该做决定的刹那。
周霏没法说出,万一你相信的这个人,他早已变了,他变得不再值得你相信,他身边已有别人的位置,他的信任都分给了他人……
这些话,她能想到,谭山崎也一定想过,或许没有再见的这段日子里,她饱受‘万一’的困扰。
“你在说什么。”周霏的语气和眼神都软下来。
“走吧。”她先迈开步伐,往出租屋的方向走去。
谭山崎不想再谈。
她心意已决,没有人能左右。
后头没有跟上来的声音,谭山崎垂着眼睑,看地上一深一浅的脚印。
好半天,周霏才走到她斜后方。
“你准备怎么做?”周霏问。
谭山崎偏过身体,轻轻看她一眼,又向往前方。
周霏会意,不再说话。
俩人保持缄默地回到出租屋。
屋里静悄悄地,其他俩个房间的人似乎都已睡下。
前后进入小单间,开灯关门。
谭山崎先开口:“明天我去把头发染回来,染回黑色。”
“这五百块就白花了?”周霏觉得疯狂。
“那就多拍几张照片?”谭山崎面无表情。
“……”周霏决定翻过这篇,“然后呢?”
屋子里开着地暖,谭山崎将外衣脱掉,背过她从衣服里摘掉文胸,扔到床上。
“昨天——”她开了个由头,将昨天那个男人找上她,以及跟踪她足足半月的事情全盘托出。
在周霏震惊之余。
她补充:“这些都不重要。”
周霏坐到自己的小床,靠着墙面,屈膝抱腿看她,一脸洗耳恭听故事的模样。
谭山崎打开屋里的小冰箱,从里掏出一罐冻啤,盘腿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
“他被通缉了,不出所料,这周七之前,他的通缉信息会登报,上电视。”
“你没受伤吧?”周霏问。
“没有。”谭山崎摇头,“他说想跟我合作。”
“合作?”周霏看她,“什么叫做合作?他想合作什么?”
谭山崎却表现得隐隐兴奋起来,她仰头喝了一大口啤酒,镇定自若道:“你觉得一个亡命之徒,找你合作,意味着什么?”
周霏想不通,亦想不到,一脸疑问:“我要上贼船了?”
她哈哈笑了下,摇头:“不是。”
“啊,不过也差不多。”谭山崎想了下,脑子里字斟句酌一遍,“这意味着,他有别的,或者是更大的罪行需要有人帮他掩盖。”
“否则他被捉了,再被人查出,就是罪加一等。”
“那个身份是什么回事儿?做假证不至于罪加一等吧?”
周霏坐不住了,亦去拿了一罐冻啤。
“虽然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事实证明怎么可能是做假证。你用脑子想想,”谭山崎点了下脑子,“他的原话是——有童年,有学历,有未来的身份。这话不是明摆着,他囚禁了一个人吗?”
周霏愣住,平静看着她。
卧室里灯光暖黄,给她们添加一层暖色调。
周霏看着眼前这张,几乎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生动地冁然而笑。
可这一瞬间,她顿觉毛骨悚然。
——如果这张纸上的脸,是我呢?
——有童年,有学历,有未来的身份。
——这话不是明摆着,他囚禁了一个人吗?
“他说这个人跟我长得很像,在几年前失踪。”
谭山崎似浑然不觉,又或她不在乎。
她继续说:“现在被关在郊区某处。”
“他想干什么?”周霏此刻大脑混乱,又或者这么问,“他想要你干什么?”
“他被捉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谭山崎仰头,喝完最后一点酒,“他亲口说,跟被囚禁的女生有了感情,杀她于心不忍。”
“算他有点良心。”周霏冷哼。
“我不这么认为,这事儿就是他搞出来的。”谭山崎低声道,啤酒罐被她横腰捏扁,“他的诉求是他已经两天没回去,再过几天,这个女生就要活生生饿死,其次是不希望这件事败露,否则他的罪名不止故意杀人。”
男人初见她时也觉得惊讶,后盯她与周霏一周,清楚她们平日共用一张身份证,其中必有一人是黑户。
“他认为最好的安排就是,”谭山崎坐直身体,声线丝毫没有波澜起伏,只是安静地叙述假如。
“我去救人,我把女生的指纹擦拭干净,换上我的指纹痕迹,我成为被囚禁的人。”
周霏看着她,接了下文:“我去报警,你回到女孩儿的家,你成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