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深夜人静时,宋婕把那锦盒里的行游录拿出两本来略略翻了翻。
这些日记里记录的条目或是寥寥两句,或是跨了几页记录事件抒发心绪。有时几月没有一条,有时又日日留笔。其中不乏记录之人的感悟心得。还有记录中偶尔隐晦的提及一些旧人故事,除了作者自称为臤,旁的都是无姓无名仅以敬词称呼。宋婕看得云里雾里,不甚明了。
排除那些看不懂的,主要就是瑾文这个人在晚年辞官后,与家小游历名山大川时遇到的人、事、景。百姓安居好客,国家山河壮阔、百川波澜。记录中最美好的描写,就是他儿时同父母和两位兄长在一起时的种种温馨画面。
对于为何会辞官游历,瑾文在开篇后这样写道:
“少时每每问及慈亲生平愿景,往往笑而不语。终一日慈亲寿诞,携父再三痴缠,亲方起唇。道唯有二愿,一愿家小安泰康健,二愿尺量八方四海。臤儿曾立言,要行遍山河绘成游景舆图奉与萱堂。”
瑾文为了完成母亲未尽的心愿辞官游历,一边行游一边绘制各地风景名胜地图。宋婕不经艳羡,真不知会是怎样的一副图画。不过…这地图既然准备送给他母亲,估计是早早火化了去,没有留存在世了…如此,不免有些惋惜。
继续往下看:
“时至今日,臤儿有负双亲教诲,承天命而无作为。万望慈亲恕了这朝,且待臤儿去画了那山河奉与慈亲看。”
不知他为什么说自己承天命,无作为?难道是指他自己做官时,庸碌无为,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政绩。也许吧,看看这满本日记,不是吃就是玩!
日记中,凡是提及父母都是以臤儿自称。料想这“臤”字不是瑾文的大名,就是他儿时的乳名。
宋臤…!
不错,婆婆说过,宋家携了家小在此定居的先辈就是这个名字。宋婕赶紧抽出锦盒最底下一本日记,看着这最后的记录日期。可翻了没几页就一片空白。开头几篇还是高高兴兴的游山玩水,似乎行至太原。
白页前的最后一则记录:
“永昭三年五月初六。行山涉水十余载,勒马东去,萱堂故里了残生。”
这位老人家居然在外游历了十多年才准备回家。他最后定居在此地,那萱堂故里…应该就是指泉水村了。瑾文的母亲是泉水村人?难怪选了此地…可他为什么不回自己南边的家乡,而是举家定居于母亲的故乡?是路上出了什么问题,只能在此停留吗?
宋婕皱眉不解,再往前翻一篇却是隔了两个多月:
“永昭三年元月廿五。今早报传,北地起狼烟。速回,速回。”
宋婕看着手里留白了大半的册子。也许瑾文的初衷是要继续游历的,可惜他到了北地,正好起了战事,不得不结束行程。至于为什么选择住在这里,她一时也想不通。
看了这大半夜,总算知道点故事了。宋婕揉揉酸胀的眼,拿了手中的册子扇风。炕床上两个小家伙倒是睡得香甜。锦盒里还有几本没去看,反正大致了解一下先人定居于此的经过就行。至于剩下的那些景色和各地吃食,等闲了再慢慢看吧。
想到书里对吃食的记录,宋婕就觉得好笑。瑾文这位老人家常常新到一个地方,首先就要搜罗当地美食。也不知这先祖爷爷是个吃货,还是因为他母亲是个吃货。
宋婕草草理起书册,装回锦盒推到一边。刚准备睡下,见着手边还有一册落了,随手抄起来扔在锦盒面上,待到明日再做归置。
第二日起来,宋婕顶着一对儿黑眼圈和林氏面对面的坐着啃卷饼。神情很是恍惚,手里的筷子半天也夹不上一片儿酸萝卜。好不容易拎起一片,夹到半路还给掉了!
林氏瞧着不像样,挤眉瞪眼:“昨晚做贼去啦?这什么吃相啊!”
“哪有,只是夜里看书迟了些。娘,您跟我说过的,我娘家那位在这儿定居的老祖可是叫宋臤?”
“是啊,合婚时咱们林宋两家通过系谱,就是宋谦没错。”林氏不知宋婕为何突然问起这个,“怎么了?”
“哦,没事儿,我昨儿个去老宅,翻到那老祖一堆的日记。”宋婕真是精神不济的很,筷子用不好,索性搁下,单拿手臂撑着头,光啃着另一只手里的饼子。啃了没两口,干巴巴的没味儿,只刮得嗓子疼。
林氏见了,夹了几筷子酸萝卜包进饼子里,递过去:“呐,这样。”换下宋婕手上啃肯食一半儿的,照样卷上,搁在碗沿儿,“什么日记啊?整的睡不香吃不好,可是写了你老家的事?想家啦?”
酸萝卜生津,宋婕笑嘻嘻的嚼着:“我啥都不记得,想什么家呀!您就是我亲娘。这日记也没什么,就那位老祖到处游玩,记了每天吃什么、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