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冰冷如玉的手指在他的脑袋上摸来摸去,又问:“耳朵呢?”
唐棠换了个姿势,木屐踩在他坐的地方,因为看不见还踩在他腿上,理直气壮地说:“快点,把耳朵变出来给我摸摸。”
牧行之低声说:“唐小姐,我是狼妖,不是狗……”
唐棠皱起眉,有点不耐烦了。事实上以唐棠的脾气能耐下心把这个要求重复这么多遍都算是奇迹了:“我知道!你到底给不给我摸……”
咔地一声,门被推开了。
有人从门外进来,晚风卷起他含笑的声音:“摸什么?唐小姐?”
唐棠一愣,而后很快认出了那个声音:“……时掌门?”
更深露重,时竟遥随手拂去衣袖上的湿润,他倚着门槛,没有进来,一双狐狸眼往上扬起,是个微笑的表情,唇角的弧度却显得冷冰冰。
“有些事要去松云一趟,既然正好顺路,便借了唐家的天船。”他简单解释了一下,转了话题,“听说你受了伤,便来看看……出什么事了?”
唐棠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也没什么大事……”
唐棠无奈地道:“说来说去,还不是那个婚约?真不懂父亲为何要定……麻烦。”
其实真要说麻烦也不算,毕竟唐棠这次来是要来接男主牧行之的,而她的目的也确实达到了,能用钱子皓做掩饰倒也不错。
时竟遥说:“方才听了唐家主与白金真人的对话,婚约已经解除,不久之后青山派就会送回婚书,唐小姐以后就不用担心了。”
唐棠皱起的眉头也舒展了,虽然是意料之中,但能和钱子皓划清界限是做好不过的了。
时竟遥看她放心了,便说:“唐小姐刚受了伤,还是早些休息罢。”
时竟遥告辞离开,唐棠也没心情再去逗牧行之了。夜晚的风从窗户吹进来,烛火跳跃着,映照着唐棠沉静的侧脸。
“……去关窗。”她吩咐牧行之,心里却在想着时竟遥的事情。
时竟遥方才那借口,大约也就骗骗原身唐棠这种真·傻白甜大小姐,唐棠现在这具身体里的芯子跟时竟遥在一块几十年,时竟遥一个眼神她就知道他心里在冒什么坏水,即使这次唐棠看不见了,也不例外。
时竟遥……
他又在想什么呢?
……
是夜,风雨欲来。
黑沉沉的乌云将天空压低许多,天船之上的烛火却昼夜不歇,少顷雨珠落如断线,客房门前,时竟遥将油纸伞收好,搭在门前。
他踏步而入,屋内几名身着天玄宗弟子袍的人已等候多时了。
“掌门,您要查的事……”
时竟遥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弟子的话戛然而止。
他自顾自倒了杯热茶,细长的狐狸眼将阖未阖,他遥遥望着远方,夜幕低垂,黯淡无星无月,风雨大作,并不是个好天气。
许多年前,猫妖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气。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刮着茶杯的杯沿,怀中有什么东西突然嗡鸣起来,开始发烫。
“不必说,我已知道了。”时竟遥像是被惊动了,挥了挥手要他们离开,声音不复往日里的温和儒雅,有些急切,“……出去!”
天玄宗的弟子依言离开,最后一人回过身,轻轻地关上门。
在木门的缝隙里,弟子看到时竟遥从怀里取出了什么。
那是一只两指宽的银色琉璃瓶,瓶身被他一笔一划地镌刻上安神和定魂的符箓,但每到这样的天气还是不太安分。
残魂闪着微光,那一点点光芒在黑暗的屋里闪烁,落在时竟遥的瞳孔里,竟映得他脸色温柔得可怕。
他摩挲着琉璃瓶,低声安慰:“别怕,别怕……没人了,他们都走了……”
尾音淹没在骤然大作的风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