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就算投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正式受理,更不晓得什么时候开始拆违建,就怕人家生米煮成熟饭了。”贺蔷说自己的担忧。
“熟不了的。”将生说这事一要我爸明确表态不答应,二要我赶紧办好过户手续,这些日子我要押着他去办。“第三,这是最关键的,晚上我就去联系施工队,就从四舅公那里找人,今天晚上我自己带人去拆那堵墙。”将生说到这,眉毛一扬,又看贺蔷,“那个……”
贺蔷手上的踢翻你不晓得什么时候摘下,她专心开车,听将生犹豫,“那个什么?”
将生又说不出话来,和处理家务事的清晰果断截然相反,她又在心里老鼠打墙兜起圈子:回来了,也该说了吧。
据将生分析,贺蔷应该不是特别喜欢舒窈。要不那天在超市,她也不会一人屁股给一巴掌。真喜欢的话,她应该再多给舒窈一巴掌。还有,那天在舒窈家做秋餐,贺蔷一直喊将生打下手。真要是喜欢老同学,被发配到客厅和猫狗玩的就是将生了。将生判断一个人是否喜欢别人的标准真诚且朴素:打是亲骂是爱,调度指使才显亲密。
车开着开着,忽然猛得像忽然被抽了气,抖一抖后停了火,贺蔷看电量,说糟了,又来这一出。
不是电池没电,而是线路出问题。这不是移动充电车可以解决的,得找修理拖车。贺蔷说将生只能麻烦你打车去忙,我自己留下等修车。
将生还沉浸在对贺蔷的感情诊断中,犹豫再三,她说我不着急,我陪你等修车。
贺蔷扶着车头笑,“你是想知道答案吧?”
将生眼色动了,点点头说,其实也简单,一个字就能回答,是或否。
“也不是这么简单。”贺蔷打完电话,拉将生坐回车里,“我对舒窈有好感的。”贺蔷说完,将生差点没哭出来,忙接着跟下一句,“我对你也挺有好感。”
“嗯?”将生眼珠子转了圈,“你是……那个什么‘海王’?”
贺蔷“咯咯”笑,“我不是。我说的好感,就是觉得对方不错,可以发展看看,但真要谈恋爱就有点难。”扒拉扒拉自己的身世身价身份,贺蔷说第一我欠了一屁股债,离婚带着孩子,谈过一些感情,没有一段成功的。有时觉得谈恋爱真是费时费力费精神,不如上床直截了当,互不相欠。你承不承认,不管男男女女,不都冲着床上那点事才展开的吗?
将生想说不是的。但细究自己对贺蔷,也不得不承认,她有那么三四五六回,的确想到点亲密沟通。
“我这辈子无法把感情倾注在柏柏之外的人身上,真要谈恋爱,感情最终也要让位给孩子。”贺蔷说你没孩子,可能无法体会。
将生难堪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头靠在座位上,“你想的‘发展看看’,就是指……睡觉?”
她希望贺蔷说“不”,可贺蔷头点得那么坚决,“找个理解我的人,点到为止就行。如果找不到,我也无所谓。”
这时挡风玻璃上砸下水珠,一滴滴,越来越重,将生看了会儿,“真奇怪,又下雨。”她和贺蔷之间那个暧昧又似乎标注了价码的雨夜,就让她在“睡觉”的思想边缘反复试探。将生觉得,其实贺蔷某种程度和自己算同类人:处理关键问题时并不爱拖泥带水。可在关键节点到来前,又模模糊糊拖拖拉拉。这一模糊拖拉,就把本来只是对她感兴趣的将生给拖到了沼泽地边缘。
“也就是说——你就是要找个有好感的固定泡友?”一脚试探在沼泽地的将生可算彻底想明白了。
贺蔷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挠了挠并不痒的额头,转头拿水灵的眸子定在将生脸上,“行不行?”
谁行不行?我行不行还是你行不行?还是我能不能评价你行不行?窗外的雨点扫到将生脸上,她抹了把,“哦,就一个是吧?”
贺蔷“噗哧”笑出声,“你接不接受?”
这种关系,不是债主债权人的利息支付,也不是亲密恋人的由心而发,只不过是起于好感止于床上的实际和经济。你接不接受?你不接受舒窈会不会接受?舒窈也不接受的话别人能不能接受?心里做剧烈斗争的将生咽下口水,“你对舒窈有好感不奇怪,她那么有趣优秀。你怎么对我也有好感?因为我借了钱吗?”
“是哦,这事怪麻烦的。”贺蔷若有所思,“钞票的事放一边,借多少还多少。”她下了定论,“我对你怎么不能有好感?你杀鱼杀得那么清爽,人也算长得干净,何况对我也是真不错。”贺蔷说要找泡友不容易吗?找个互相理解又知根知底的才不容易,你讲可对?
见将生不作声,贺蔷耸耸肩,“没吓到你吧?你接受不了也没事,我去问问舒窈。”
“啊——”这事儿还要竞标不成?将生心在那个瞬间一横,“不行,总要讲个先来后到,我先答应的。”她今天处事终于硬气到底,一脉相承。
只是,话说出后,将生的心口有点疼。暴雨倾下,砸在忽然熄火在半路的电动汽车上,将生闭上眼,为这辆车出师未捷的车也疼。
疼的还有她的嘴唇和舌头,贺蔷吻上来,重重蹭,再有心机地咬。将生睁眼,看着专注的贺蔷,贺蔷的声音在雨里若即若离,“你可以随时后悔。”再说,“我不会让你吃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