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慕意转账的动作一顿,终归是取消了,“那你还想吃什么玩儿什么,我请你?”
“还真有件想去干的事儿。”
川尧拿好东西,偏了偏头,“走呗。”
*
大学城附近有条河。
不是大学城附近有,是整个安市里都有,这条河贯穿整个城市。
谢慕意没料到他想干的事儿是大半夜跑河边吹风,更没料到自己竟然陪他来了,还是上班时间,真是疯了。
河边有一排路灯,投着暖黄色的光。
没被灯光照到的河面被风吹出“哗哗”的声响。
“简单跟你做个自我介绍。”
川尧背对着河,手肘架在石栏上,“18岁那年背井离乡,整个村的人都没水喝。”
“你有病?”
“可算是笑了,看你一直闷闷不乐的。”
谢慕意的笑容僵在嘴角,再次耷拉下去。
“嚯,早知道你这反应我还不如不说出来我的目的呢。”
人的喜怒哀乐在某些情况下是不能通过表情看出来的。
正如当下的谢慕意,她对川尧的攻势更多的是惶恐。
给一个穷人一大笔钱,他不会想着怎么花,而是会后怕这笔钱什么时候突然没了。
穷人不敢赌,谢慕意也不敢赌。
可要让他们拒绝同样是很难的。
“如果你不是你就好了。”谢慕意说得没头没尾。
她讨厌这么容易被感动的自己。
说到底,为什么他要等她先吃?为什么要逗她笑?
假如他不做这些,她就不会讨厌自己了。
“我不是我?那你想让我当谁,吴彦祖还是彭于晏。”
她在看河,他在看她。
灯把她的侧脸轮廓照得明晰,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很乱。
“不跟你开玩笑了。”
川尧挪开视线,“你别看我看着挺像个人的......”
“其实你不是人?”
“哦那倒没有跨物种。”
川尧一郁闷烟瘾就会变大,他点上一根烟,边抽边聊,“我平时看着挺阔绰,其实我蛮穷的。”
谢慕意用余光扫他一眼,“我要是你,我就撒个走心点的谎来接近女生。”
忘了哪个营销号发的追女生要找共同点,她刷到过。
当时就觉得是无依据言论,难道女生喜欢穿裙子还要说自己也喜欢花花绿绿的裙子不成?
“你别把我想得那么套路呀。”
川尧仰起头,嘴里的烟雾被他送到空中,“我跟我爸关系不好,见面必打,小时候他打我,长大了互殴。后来他打不过我,砸我录音设备,我就搬出来住了。”
“你见过豪华包装的穷b么?就是我了。”
他卖力的接近只让谢慕意心烦。
“所以你想表达什么?证明我们有共同点,是一个世界的人吗?很不巧,我无法跟你感同身受。”
很明显,他把她当成跟他一样,与家里有矛盾的人了。
谢慕意不知道这股烦闷劲儿是哪里来的,兴许是因为风太吵。
“你知道一杯白粥和一杯皮蛋瘦肉粥的差价是多少吗?知道大学宿舍能省去多少房租吗?知道一个月为了几千块钱奔波的人要挨多少顿骂吗?”
“你不知道,你只觉得对之前的你来说,现在的你很穷。你只觉得你为了梦想付出很多,你很辛苦。”
“但那些真正穷的人就没有梦想了吗?川尧,他们只会比你追梦追得更辛苦,他们活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了。”
“我不想继续听你讲这些无病呻吟的话。”
她活得过于小心谨慎。
她明白自己在他眼里或许正在无理取闹,又或许事实就是她在无理取闹。
她能理解他在试图向她展露自己的不完美和佯装普通,可是她受不了他将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儿当作困难和阻力。
只要他想回家,他随时可以回去继续当无忧无虑的小少爷。现实如此,他现在也有关心他关心得不行的妈妈。
那种拿父母钱都拿得有愧疚的心情,受宠若惊的心理,他不会懂的。
幸福的他不可能想到,这世上还有人曾有无家可归的苦恼。
更不可能想到,曾有这种苦恼的人此时就站在他的面前。
他不知道他的每一个字,都是在往面前的人伤口上撒盐,适得其反。
“你不需要跟我解释,真的。我承认那天我的确对你的职业有偏见,我跟你道歉,后续衍生出的一系列后果我都接受。”
谢慕意深吸一口气,“但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我特别复杂,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最终理智战胜了贪念,她比穷人更加不敢赌,她连一个上赌桌的筹码都没有。
她并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