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依旧安静,树影并未摇摆。
筑天城的夜,没雨也没风,静寂的让人觉得恐怖。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仍在玉烟宫,刚才是场梦,一场让他哭醒的噩梦。他抹去脸颊的泪水,满身冷汗,抬手看七彩串珠依然还在,这才长出了口气。
这时窗外,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言天一怔,再听那声音,由远及近。旋即想起,这是郝家人,正对文静施剥皮之刑。刽子手把他绑在丰十门的天罚柱上,以锋利的鬼罚刀从他的吻部切下去,用手扯下他的蛇皮。然后保证他活着的情况下,片下他的肉,给天下英雄吃。
我才不会吃,言天想。
他暗道:这文静虽可恶,可这郝家的歹毒与残忍,丝毫不输于他。
此时天已放亮,漆黑的夜空,被冷蓝色的晨幕暮取代。他想起昨日叔父和五叔,在提及自己爹娘时,几乎同时收声住嘴。言天有些疑惑,不明白他俩在隐藏什么,似乎家人对他爹娘的过往,也都高度谨慎,从不透露半点细节。
为什么?言天问自己,然后推门,走出屋。
清晨空气清朗,沙棘花开的淡淡清香,弥漫在院中。
言天发现姨娘在庭院里坐着,望着那片沙棘花轻轻叹息。不知她为何起这么早。忆起昨日,是姨娘为叶离作证。言天心有感激,上前几步,深鞠一躬行礼道:“姨娘,早晨好。”
没想到这一声,把姨娘吓了一跳。
好半天,她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惊惶地看着他,像他发现了她什么秘密。姨娘这时尴尬的一笑,手指惨叫声传来的地方道:“这叫声好惨,我听说人说,不只是要剥皮,还要割它三千三百三十三刀呢。”
她声音有些颤抖,言天想,大概是被文静的惨叫声吓住了。
姨娘此时又道:“好惨,好惨啊!对人对妖皆如此,真的惨啊!”她说着,目向言天,无奈的感叹道:“可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她只能如此……”
是的,言天想,人与妖交战几十万年,仇怨世代相传,又是谁能阻拦的?今日他不来抓郝家的儿女,明日郝家的人,也会去攻洪氏一族的洞府,抓他们的小妖。每个人,每个妖身在其中,不可避免,无法逃脱。
他对姨娘所说,表示赞同。
然后道:“昨日,幸得姨娘的相助,天儿在此谢谢您了。”
他语毕,又鞠躬。
姨娘忙欠身,扶他。
“哎,天儿,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她语毕,微笑。清晨冷蓝色的光,和灵石点着的灯交织在一起,照在她脸上,有冷有暖,有阴有阳。
言天欲问她,自己爹娘的事。但想起她嫁进言家时,自己已五六岁,姨娘未必知道什么,所以欲告辞离开,但姨娘在这时开口,让他止住了脚步。
“天儿,我一直把你当自己的儿子看。”
听姨娘发出这般感慨,言天知她心有委屈,情绪不高,忙礼貌的安慰:“姨娘,我和凝儿姐姐一样。虽然并不称呼您为母亲,但您在我和姐姐心中,就如母亲一般。”
他说罢,姨娘并未回应这番暖人心的话。而是又道:“天儿,世人都道人妖势不两立,以道德拆别人的相悦,强别人所难。从不肯看自己心灵丑恶。今日,我在这人族中,看来看去,不管是那歹毒的郝家公主,还是其他女子,竟没有一个配得上你,倒是那妖女,合你之心,天性真诚善良……”
她说着,看向言天。
言天大惊,未曾想姨娘这般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怔的望着她。
这时她又喃喃自语,感怀道:“等你到我这个岁数,便会明白,两情相悦不能没有心。没了心,就什么都没了。就如这玉之烟,再美丽,也不过是画上的仙女,永远不会下凡;就如通天的楼阁,再好看,也不是自己可以住得下的家。”
她语毕,目光又转回到沙棘花丛,
言天不说话,沉默。他想起那噩梦,想起叶离倒在自己怀中,眼含泪水,满面的失落与绝望。额头随即惊出冷汗。意识到这一生若没有叶离……他不敢往下想,转身就走,毫不犹豫。
姨娘在他身后追问:“天儿,如此着急,是去做什么?”
言天头也不回,只是道:“我去寻她。”
他说罢,走出门,太阳升起来。
姨娘止住脚步,在他身后无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