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小吃闻名天下。

香气弥漫在小街，顺着雨后丝丝潮意，环绕鼻尖，直入肺腑。勾的人馋虫蠢蠢欲动，忍不住流口水，不由得想驻足。

这里有言天最爱吃的蹄花汤。嫩白的汤经过百多年，不断火的熬制，散发着浓浓的骨肉香味，喝上去暖胃舒心。言天小时候最喜欢吃这汤里的白芸豆；

还有龙城一绝灌汤包。每个汤包，店家都会给一个麦秸管。用管尖轻轻一戳，汤包的皮破了，先喝汤，再吃肉。肉是牛肉剁成的肉茸与剁碎的蟹肉，汤是牛油烧热，与蟹肉，蟹黄，姜末煸出来的蟹油。凝儿姐姐小时候最爱吃这个。

还不只是这些。言天还记得，姐姐爱吃推小车老大爷卖的奶汤面皮。车是独轮车，老大爷家十几代人都推同一辆车上街，有人问他，你的生意这般火，怎么不换个门面干。大爷却说，就这样走走停停才有意思。

小时候言天与姐姐，还有弟弟言冰，经常有说有笑的，跟着老大爷一路走一路吃，绕过整个龙城。

弟弟言冰最爱吃豉汁牛肉与盐水小虾。姨娘老说他的口味清淡，不像北漠甘氏的人。弟弟更像言家人，而姐姐则随霓裳婶婶。霓家人地处西北，口味稍微有些偏咸，偏辣。

现在他与落卿姐姐并排走在街上，姐夫与弟弟言冰在身后。

言天和她都不说话，保持沉默。

他清楚，落卿姐姐向来不苟言笑，而且很鄙视开玩笑，或者无端的笑意。她说那是轻浮，所以经常教导家人，要不苟言笑，严肃做事。谁要是笑了，就有可能挨她一顿教训。

姐姐此时望向小街上往来的人群。眼睛里只有满街的商贩，还有吃了一家又一家的行人，来回乱窜嬉笑打闹的小孩，在街边排长队等位的九记红焖羊肉。她不住地叹气，摇头，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言天不知道她怎么了，也没敢多问。

身后的弟弟言冰，不时为姐夫封博策介绍龙城的现状。他以马鞭指着小街两侧，笑吟吟的说：“如今咱家这城各种行当生意兴隆，百姓生活蒸蒸日上，就连小吃都增加了几十个种类，而且口味还真不错，你看这个九记红焖羊肉了么？人都说他家的羊肉是上口筋，筋而酥，酥而嫩，一口吃下去软滑柔嫩，神仙也不换的。”

他说着，言天觉得自己的肚子在叫。

身后的姐夫笑起来说道：“听你这么说，我都快饿死了。”

言天听着刚想接话：那就下马先在九记吃点。

这时姐姐言落卿却猛然回头，瞪起本来就很大的眼睛，怒视着姐夫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你还知道什么？我弟弟不懂事，你也不懂事？怎么当的姐夫？”

言天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姐姐突如其来的发火，让姐夫一缩头，面部神情僵硬起来，也不敢笑了。

言冰也不知说什么了。

但姐姐却不依不饶，又将目光投向他，带着责备之意道：“冰弟，人族之所以强大，是靠美食么？是靠你说的这些么？你都这个岁数了，怎么还整天就是吃喝玩乐？这些小吃能解决妖族的攻打么？那一日筑天城妖族来攻，郝家靠的是什么？难道不是人族的团结，和努力得来的修为么？你身为大族子弟，要知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

她说着话，拉着脸，言天觉得这张脸比驴脸都长。

可他没想到姐姐还没完，又用马鞭指指街面上的那些店铺，不由自主的感慨道：“俗！俗不可耐，恶俗！低俗！这些东西消磨人的意志，使人贪图享乐，长久以往，我们人族就要亡了！”

她如此说。

言天想起妖族攻打人族。他本来想回姐姐，这一切还不是因为郝家人嗜血成性，血洗了汝南河不说，连个小动物都不放过么？可他忍住了。

言天发现自己的性格变了。他猛然想起妖族在围攻筑天城的过程中，自己好像半途去了哪，还见到了郝眉君，打了文静天师，但好像还有别人，他皱了下眉。胸口又是一阵刺痛。转瞬便又忘了筑天城的事。仰起头，继续和姐姐并肩而行。

向前走。

没走几步，姐姐又把严厉的目光投向他，露出犹疑又恼怒的眼神。

言天不知她又要干嘛。

姐姐这时道：“天弟，我听说你在英雄擂救下一个妖女，而且伙同妖族的贱婢戏弄新任共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