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天觉得姐姐很像三叔。

不只说话时那瞪圆的眼，拉长的脸。严肃刻板，不苟言笑。最重要的是严于律己，同时严于律他人的性格。姐姐和三叔的眼睛里，不要说揉不得沙子，便是一滴清澈的露水，也觉得容不得。

现在和她并行，走在通向山顶的小路上。言天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免得哪句不对，又引起姐姐的不满，招来一顿厉声训斥。姐姐总是这般，不给他人留任何情面，她总说：“留的不是情面，而是虚伪。剑鞘岛的人，就喜欢直来直去，不玩那些虚伪的。”

三叔也是这般说的。

言天想起多年前，凝儿姐姐大婚时，三叔言森便是这般做的。他绷着脸，不苟言笑。把家里的仆人，亲人都说了一遍，甚至连叔父和姨娘也没逃过去。上菜，三叔可以说出顺序不对，味道不对，摆盘的位置不对；兵法，可以指出叔父派兵布阵的错误；家务事，他指出姨娘甘玲的种种不是。

总之全家都有错，哪里都不如他治下的剑鞘岛，谁都不如他家媳妇，他家的孩子。言天想着，蓦的脑中又升腾起一个记忆，好像是有关言腾的，他们在筑天城，有很多人，言腾因为什么站出来，说了几句话。叔父和五叔都瞪他，就连自己也对他不满。

是什么？

言天皱皱眉，努力的去回忆。

阳光透过竹林，照在他脸上，他觉得暖暖的。但同时正午的日头，把昨夜的雨水，蒸发到空气中，令人的身子粘粘的，潮乎乎。他竭力的去想，却死活什么也回忆不起来，仿佛他对言腾的印象，便只停留在了，那个写着：天道酬勤的扇子上。

竹林中，有鸟儿在飞，在叫。

他抬头，发现是只红头咬鹃。心下也不知怎么回事，觉得心头一暖，像想起什么，朝它露出小狐狸般的微笑。那只红头咬鹃在竹林中乱飞，阳光照在它彩色的羽毛上，美丽至极。它发出的叫声，清脆悦耳。

言天听着，很舒心。

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清脆声音，似乎谁在耳边这般说过话，有如这小鸟在鸣叫，清脆悦耳。他想着，继续笑。接着那鸟儿竟在他头顶扑闪着翅膀，盘旋两圈，落在他肩上。

他很惊讶，竟有鸟儿如此大胆，与它对视，发现它乌溜溜的黑眼珠，像会说话，他轻抚它的背羽，那鸟竟也不飞。像是很享受，闭上眼，引颈就着言天的手。言天笑起来说：“红头咬鹃，还真有意思。”

他语毕，弟弟言冰在身后，感慨道：“是啊，爹历来讲究天人合一，不喜杀生，所以我们封龙山，才会这般美丽，不但有那般热闹的城市，还有这般幽静，又动听的竹林呢。”

言冰语毕，姐夫也跟着道：“确实很美，没想到这里的鸟儿竟一点不怕人。”

三人正说着，姐姐言落卿耷拉下脸，明显不满。

言天感到不对劲，手正轻抚着鸟羽，瞥见姐姐言落卿这般模样。又见他先是瞪着自己，然后又转头看向姐夫与言冰。她那般急赤白脸，就像谁惹了她一般。

片刻后，她厉声怒斥言天与言冰道：“我不知道你俩说的到底是不是叔父的意思。但我告诉你，这么做下去，咱们言家迟早玩完。容留这些长毛的玩意儿，就是容留妖族探子。这里是封龙山，不是妖族洞府。”

姐姐语毕，言天听得目瞪口呆，这些动物不要说没有成妖，甚至就是聚气都没有达到呢。何来的妖族探子。他觉得很好笑，本想反驳，但不知为何，竟又忍下来。他发觉这一次受伤，让自己彻底变了。

不由得有些感慨。

这时那鸟儿歪着头，看向言落卿姐姐。像听得懂她的话，她又道：“还有你俩也是，你们也不看看咱们龙城，都乱成什么了。到处是小商小贩，简直可笑。我们守着龙城，可是为了人族的安危，怎么能让这些人堕落成这样呢？长此以往下去，怎么得了？”

她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