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二家。
堂屋里坐满了男人,满屋呛人的烟味。
村支书长贵、林家老大、老二,林家的几个叔伯,还有林盼娣的亲生父亲赵传福都坐在堂屋里,众人脸上神色各异。
林二一脸喜色,林大则沉着脸不做声。二十年前分家林大就因为比林二少一个儿子,少分了间房。这次老三去世留下的房产,自己又少分一间!
二弟是比自己多一个儿子,可他那个儿子是个傻的,有跟没有有什么区别?他倒是回回因着这个傻儿子占尽便宜!
“刚才议定的方案已经写下来了。”长贵将写好的字据递给林二,“你们每一家都传着看一下。”
“有长贵书记做中人,我们有啥不放心的?已经让人去喊盼娣了!等盼娣和庆明的婚事定下来,大家上我家喝酒,每人一份媒人礼!”
林二精明三角眼里掩饰不住的兴奋。这几天,林家湾、赵家垅还有公社里,林二各家各家地跑,跑得他老腿都快断了,总算把能说得上话的人都喊齐了。
在村支书和几个叔伯的见证下,老三家三间青砖瓦房两间归了自己,一间归了大哥。老三留下的家具自己和大哥一人一半。
至于最让人头疼的盼娣和庆明的婚事,老三这一走,在她婚事上能说话的也只有赵传福了。林二特意跑了几趟赵家垅,把盼娣的亲生父亲赵传福请了过来,由他出面做盼娣的思想工作,事成之后自己给赵家900块彩礼钱。
一想到那900块彩礼钱,林二就觉得肉痛,前儿隔壁村有人900块买了一头口青力大毛色光亮的骡子呢。
林二跟老婆提到这事,被老婆给骂了一通:“我说你也太眼浅了!老三媳妇和盼娣两个人一个月粮食供应就七十多斤!老三媳妇肯定还攒了不少私房钱,她那个面团似的性格,只要盼娣和庆明结婚,兜里的钱最后还不是落到咱们手里?再说盼娣这么好的媳妇上哪去找?”被老婆这么一说,林二心底最后一丝心疼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帐怎么算都是自己占便宜!
林二在左边口袋掏了半晌,一咬牙把那盒抚河牌香烟给掏了出来,给堂屋里的每个人派了一根。
“来来来!这烟是去年大儿子捎回来的,听说矿里书记都抽这个呢!”
林二的大儿子在红星萤石矿二矿采矿三组当组长,手下领着几十号工人,时不时会有些好东西带回来孝敬他。
赵传福接过林二递过来的烟,闷着头抽了起来:“我没啥意见,还要看盼娣和她姆妈答不答应……”
林二眉毛顿时竖了起来:“她们现在吃的用的住的都是林家的,有啥资格不同意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三走了,你是盼娣的亲生父亲,她不听你的听谁的?!”
赵传福被他说得气势也上来了,粗声道:“理是这么个理!让她嫁给庆明也是为了她好,她和她姆妈总要有个支门庭的。四里八乡的,像你和二婶子这么通情达理的公婆上哪找去!”
一直没吭声的林大看老二脸上藏不住的得意,心里面不免有些泛酸,嘴上说道:“哎!盼娣多好的姑娘啊,样貌那是林家湾数一数二,性子又好,怪就怪我家那个儿子结婚太早了,便宜了庆明这小子。难怪老天爷都说,傻人有傻福呢……”
林二正要说什么,身后堂屋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刚才他支使去水库给盼娣传话的二狗子喘着粗气站在门口,“盼娣落水了!被个年轻后生给救了!”
林二霍地站了起来,“啥?啥时候落水的?她现在人呢?”
二狗子手指头往外指了指:“人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被人给背回来了!”
“好好地怎么会落水?”林大皱眉道:“不会是因为要嫁给庆明,想不开吧?”
赵传福一听立马道:“不可能!盼娣那丫头不是那种烈性性子!”
二狗子扶着胸口,对林二说道:“叔,咋回事我也不知道!外面说啥的都有,有的说盼娣不想嫁给庆明哥,想不开跳河的。还有的说叔你吃绝户,要收走盼娣家的屋,盼娣被逼得只能跳水库……”
半大小子说话一点遮拦也没有,林二脸色铁青,“这都谁说的,我要打烂他的嘴!”
“还有……”二狗子咽了咽口水,说道:“还有人说盼娣被供销社那个姓陆的‘坏分子’看光了身子,又揉胸口,还亲嘴来着……”
林二气得额角直跳,一拍桌子:“这个死丫头现在在哪?”
“快了,水库离这也不远,估计再过一会也就回来了。”
村支书长贵见状收起桌上刚写好的字据:“他二叔,这事你先不要着急上火,我们一起上老三家看看。”
……
半天功夫,林家湾水库边那些爱嚼舌根的闲汉和婆娘们早把林盼娣落水的事传得到处都是。
林母还在厂里上工呢,组长跑过来告诉她:“你家闺女在水库洗衣服落水了,你赶紧回家瞅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