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加罗的表情变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完全不似之前那么轻松。

“你知道石月街有几家委托社吗？”老人问。

“三家，我们野草园，还有蒺藜、野驼，蒺藜一般承包私家侦探、追踪业务，野驼则是主要承接货物运输的委托。”

“那整座烟晓都城呢？”

“总共八十几家，最出名的是黄金纹章和百纳池，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整个烟晓呢？”

“这……一千，或者两千家吧。”

麦加罗每逼问一句，瓦兰的回答就迟疑一分。

“烟晓都城有九十六家委托社，整个烟晓有七百五十家。那你知道烟晓都城的委托社里，我们的排第几名吗？”

“啊？还有名次吗？”瓦兰挠了挠脑袋，不知所措地说，“不知道。”

“第七十二名。”

麦加罗的拐杖在地上敲出不规则的鼓点，语调不自觉地加快。

“需要帮助的人千千万万，但有价值的委托，并不是每天都能接到的。有些委托社到现在，都还在做着清洁跑腿的工作。更别提有的委托，是以悬赏的方式发布的。

野草园现在有八个异能者，都排在七十二名，你觉得你成为代理人后，可以改变这个状况吗？”

“我……”瓦兰哽住了，麦加罗暴风骤雨似的诘问，让他无言以对。

太阳将落，纵使天光千变万化，也阻挡不了黑夜的恒常如新。在身上的红霞熄灭之前，瓦兰不甘心地说：

“这么说，您还是不同意我成为野草园的代理人，是吗？”

他说的不是“代理人”，而是“野草园的代理人”，从休戚与共的语境中剥离，带着富有威胁性的自知之明，等待老人给出答案。

麦加罗笑了，皱纹掀起波浪，那笑容像是抓到学生作弊的心知肚明，又像是面对孩子叛逆的妥协退让。

“生日快乐。”麦加罗说。

“什么？”瓦兰皱起了眉头，张着嘴巴，一脸惊愕。

“每年生日的时候，我都要说一句话，今年还没来得及说。”

少年脸上的表情很精彩，他很快察觉到了麦加罗的言外之意，明明不可置信，眼中却又分明迸发出激昂的神采。

“八个异能者的名次都那么差，加一个普通人，也差不了多少。”

太阳落日之前，最热烈的霞光透过窗玻璃，笼罩了瓦兰的身体。

“异能只是有迹可循的工具，即使没有异能，也不要紧。”

这句千真万确的话，像最后一把火，彻彻底底把瓦兰烧开了。他像一壶沸腾的水，手舞足蹈地爆发出狂热的气泡，冲上三楼，对着破窗大喊“我成为代理人啦！”再冲回厨房，“咕咚咕咚”地喝下一大杯浆果汁解渴。

蓄了六年的发条在这一天终于松开。顿顿吓得房门紧闭，瓦兰把围观的艾露米高高举起，疯了似的转圈，用任何可能的方式发泄喜悦。

麦加罗只是看着瓦兰，就像看几十年前的自己。

他们都是格格不入的孩子，都太懂得体察和退让，而压抑自己的愿望。

如果那时候，自己也和瓦兰一样，勇敢地说出想法……

他轻轻摇了摇头，打消了心中可笑的念头。

既成往事，不必纠缠。

待到瓦兰冷却下来，麦加罗才接着说：

“既然你要成为代理人，有一件事情，我就得提醒你。”

“什么事情？”瓦兰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里，飘飘忽忽地问。

“第一个委托，是每个代理人的起点。它的大小、难易、完成情况，会直接影响你接下来可选的委托内容。积攒名气是一个滚雪球的过程，如果出师不利，你需要花相当多的时间去弥补这个坏印象。”

瓦兰很快冷静了下来，诚恳地问：“那我要怎么开好这个头？”

麦加罗用拐杖支撑着身体站起来，笑声爽朗：

“你已经开好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