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抬起头,瞳孔像随时会融化的奶酪,流淌柔软的白。
“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逃走,而是坚持迎娶了你奶奶吗?”
“为什么?”
“因为我父亲死了。”
老人眨了眨眼,朝他露出安抚的笑容。
狼德一怔,眼里的光迅速熄灭。
他知道老人想说什么。
——他还可以渴求自由,无非是因为犀焰·路斯还活着。
到头来还是父亲说的那句话。
这个世界上,并非所有东西都理所当然。
“我可以不要名誉和地位,也可以不要这么强的异能。”
他握满了拳头,喉咙发紧,愤愤不平地说。
老人的回答出乎意料的简单:“如果那样,就没人叫你狼德少爷了。”
“我不在乎。”
“进不了白狮竞技场,没办法格斗呢?”
“我不在乎。”
“没有异能,可能会被人欺负呢?”
“我不在乎。”
“那连孔雀戏院都进不去呢?”
“我……”
狼德微微张着嘴,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迟迟说不出话来。
露台上起风了,狼德伸出手臂,在他和老人的周围,环形的钢铁障壁拔地而起,抵挡住夏夜入骨的凉风。
狮涯·路斯从毛毯里伸出手指,轻轻虚按,四面障壁便如奶油般坍塌,融化成一地铁水。
“我还没那么老。”
他的声音变得冷而确切,全然没有此前的孱弱,
“四阶全能擂台,你能赢下吧?”
狼德盯着地面,自嘲地笑了笑说:“我是去展览基因的,不是吗?”
“我不怀疑你的本事。但你也应该清楚,希望这门婚事失败的不止丹瑟家;企图劫持你弟弟的刺客还没找到,他们下一次的目标,很可能就是你。”
“无所谓。谁来了都一样。”
狼德转身离开,脚步渐行渐远,狮涯·路斯闭上双眼,聆听那稳定有力的踏地声,在风声、欢呼与打斗的杂音中,异常悦耳。
他怀念莽撞的身体,也怀念澎湃的灵魂。
金纹街的方向爆发出一阵惊叹声,对战木台上的四个黑点变成了三个。
他并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视线很快转到了那座直入云霄的白塔。
金属皮鞋的脚步声响起,盖恩适时地出现在他身后,鞠着躬说:
“老爷,您应该回房间休息了。”
“进去吧。”
家仆为他盖好毛毯,推着轮椅离开露台。
老人的心里突然起了一根毛刺。
“盖恩,金纹街的战斗,是谁赢了?”
“老爷,野草园的瓦兰赢了。”
“是吗。”
狮涯·路斯睁开乳白的双眼,看着日沉后无聊的天空,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