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后两人相约着一同消食,一左一右地围着后花园的镜湖绕圈。
池子里的荷花开了。
一片接一片的荷叶挨挨挤挤,一朵接一朵的荷花亭亭玉立。
它们随风摇曳,在朦朦胧胧的夜色中盛开着,散发出一阵阵的清香。
走上镜湖上的小桥,好似进入了仙境。
桥头凉风习习而来,吹散了一天的疲惫。
直叫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你为何这么喜欢做饭?”
谢轩侧过头去看她,有点踌躇地问出了口。
“你以前......明明不这样。”
两人鲜少有这样宁静相处的时候,谢轩有些不忍打破,但还是没忍住好奇,问了出来。
楚苒原本在望着远处的荷叶上的水珠出神。
听到他问话,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又转过了头去,没立刻回答他。
正当谢轩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的声音伴着风传了过来。
“我十四岁那年,因为乱跑,被突厥人掳走了。”
当时楚苒随着父亲巡营,全军驻扎休息的时候,一只灰兔吸引了楚苒的注意。
她一直跟着进了丛林深处,等到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掉入了突厥人的陷阱里。
*
谢轩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然而心里却不像表面上那般云淡风轻。
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他们十一岁闹了矛盾,分开了六年,十四岁的时候,他们刚好分开了三年。
十四岁的年纪,正值豆蔻年华,平常的女孩都在家学习女工、书法,而她远在漠北,陡然遇见这样的事,会不会害怕?
“我当时掉到那个洞里的时候,可害怕了。”
“当时刚下过雨,洞里的泥土都是湿的,我直接摔了个底朝天。”
“我一个人,天又那么黑,深山老林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所幸后面我睡着了,等到了第二天的天亮,我就没那么害怕了。”
其实怎么会不害怕呢,幽深潮湿的洞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既要随时可能出现的野兽和蛇虫,又要担心是不是有贼人靠近。
楚苒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那种无力又无助的感觉。
但是没必要跟谢轩说,不然他这人又要嘲笑自己胆子小。
谢轩其实知道她没说实话,任凭她如何心大,在那种情境下,怎么可能睡得着?
谢轩一想到只有十四岁的少女双手抱膝,头埋在腿间默默啜泣,提心吊胆的等天亮的场景,喉咙莫名有点堵。
谢轩觉得,自己的怜悯心有点过于泛滥了。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种怜悯又同情的感觉,本应该叫心疼,对某个人的心疼。
*
“然后呢?”
“然后就到了第二天的天亮。”
“我听见有脚步声在靠近,但是他们说话声又不像中原人,我猜可能是两个突厥男人。”
两个身强体壮的突厥男人,一个十四岁的中原少女,何况楚苒脸蛋身姿都是上乘,会发生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机智吗?”
说起这个,楚苒便开始吹嘘起自己的机智。
“我立马在地上滚了两圈,衣服上滚满了泥水。”
“之后我把头发也扯散了,脸上也抹了泥水,活生生的像个疯婆子。”
楚苒说起这个的时候格外兴奋,仿佛镜湖里倒映月光也落进了她的眼里。
“嗯,很厉害。”谢轩哑着声音道。
微微低沉的声音十分有磁性,楚苒听得耳朵一麻。
“是吧。”
“我也觉得我当时反应好快。”
“其实我也不确定他们会放过我,但是我做好了准备,要是被侮辱了,我就自尽。”
“不用自尽,回来找我,我去给你报仇。”谢轩定定地看着她。
“你算了吧,我们当时那个样子,你不嘲笑我,算不错了。”
楚苒故意挤兑他,但其实楚苒自己也明白,谢轩虽说捉弄她,但是从来都是无关痛痒的,他在原则上,很照顾她。
这也是为什么楚苒会来求他庇护的原因。
“我才不会。”谢轩不理会她的调侃,替自己辩解道。
“切,那谁知道呢,反正后面我也没发生啥,就不劳烦大少爷给我报仇咯!”楚苒故意气他。
谢轩看出来了,他站定了步子,楚苒还没意识到谢轩已经停了下来,还在兀自往前走着。
谢轩在后面看着楚苒迈着灵巧的步子,披在肩上的青丝柔软顺滑,随着她的步子一晃一晃的,煞是可爱。
谢轩突然有些手痒。
突然,他加快了步子,朝着楚苒的秀发伸出了手,然后,猛地扯下来一小揪头发。
“啊!”头皮的刺痛瞬间让楚苒回过头来,看到谢轩手里的头发,心里的火蹭蹭的往上冒。
“你干嘛!”楚苒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谢轩,一双杏眼瞪得溜圆,看上去好像很生气。
可谢轩却觉得,这样活灵活现的楚苒,比那个冷静淡然的楚苒,要可爱太多。
就像一只可爱的小花猫,拔了它的毛,就要来挠你。
“头发上有小飞虫。”谢轩也意识到自己做的事有点过于幼稚了,找了个借口找补道。
夏天本就是飞虫容易出没的季节,这么说确实也有可能,楚苒收回了她的手,尴尬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