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哄笑声中,第一次赵达爹是那个灰溜溜离开的人。
本来想看别人热闹,结果自己反而被别人看了热闹。赵达爹气得,只一晚上就满嘴长疮。结果看见的人不说他是被人气得,倒说是他说瞎话长疮,刚爬起来的赵达爹又被气得倒仰过去。
跟他斗了一辈子的对门余老爹连着好几天高兴地饭都多吃了半碗,就是怪心疼家里粮食的。
众人看够了热闹,又见证了一回奇事儿,到了做饭的点也就都散了。
没人要的大脚夜叉陆卓偏偏配了那么一个俊秀的小娘子,还是个读书识字的,这能不叫奇事吗?哪个赶集吹牛的女子不拿出来提一嘴,哪个回娘家的男子不或愤愤或酸溜溜地跟七大叔八大舅说上一回。
只剩下陆家兄弟三人和许温。
一时间大眼瞪小眼。
紧张的紧张,局促的局促,发呆的发呆。
发呆的那个正是许温,真是一觉醒来什么都变了,不仅穿越了,还穿越到女尊。
不仅穿越到女尊,她还自己给自己现场临时娶了个夫郞。
二十四岁的许温,即使早就做好面对一切的准备,一时间也有些愣住。
陆卓控制不住地紧张,低着头,手不自在地扣着衣角,每当以为对方会看自己,都赶紧露出温顺乖巧的笑。
可惜每次都是白笑,对方视线只是无意识停留,根本看不见眼前人。
泼辣的陆倚此时也难得有几分局促,虽然他觉得天上地下自己大哥最好。但保不住人人都不长眼,看不上他大哥。再加上许温这样风姿,站在自家院子里,好比凤凰落在了一个破笼子里。陆倚担心她再飞了,那大哥可怎么办啊?
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表现才能彻底打消对方想走的心,从此留在大哥身边,给大哥当妻主。
小院子的围墙塌了一大半,用枯干的树枝补了起来,透过树枝间隙可以看到外面不时有人打量的目光。
回过神的许温反客为主,带着三兄弟进了堂屋,拣了一个看起来最干净的凳子坐下,另外三个人还是站着。
许温倒有些想笑,明明她是个外人,反而成为在场最自在的那个。可见,这家人脸皮都不厚,脸皮薄好,脸皮薄的人很难是坏人。
她在最短的时间综合了所有信息,做了决定,此时斟酌着自己要说的话。她的声音依然清清冷冷,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自认为态度很温和,“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这里的,大概脑子摔坏了吧。”
一时间在场另外三人有两人同时想到:
摔坏了好,摔坏了。就想不起回家的路,就再也不会离开了。
只是一人理所当然这么心里高兴着。另外一人却暗喜中又夹杂着怜惜和对自己这样想法的唾弃,一时间反而复杂难明。
陆倚还不忘强调,“是我大哥救了你,你在村后大山里晕过去了,要是没人救你不是冻死就是遇到坏人,还有野兽……”
他好像生怕许温不领情似的,“这几天,都是我大哥照顾你,我大哥喂你,给你擦脸,给你换——”
“陆倚!”陆卓突然开口截住了陆倚后面的话,青白的脸色微微泛红,非常腼腆地对许温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本来就是,没有我大哥你肯定死在山上了……”陆倚声音小了不少,嘟囔道,“陆归的鞋都给你穿了,我们都对你很好的。”
要知道他们家里就这一双鞋。
许温这才注意到兄弟三人都穿着草鞋。北方的深秋,眼看就要进入冬天,这个时候是很冷的。许温穿着布鞋,脚已经冷透了。看到三个人的草鞋,她觉得更冷了。
注意到许温的视线,陆卓的脚往后缩了缩,抿紧了唇,脸再次红了,低垂的睫毛颤了颤。
陆倚挑衅一样表现得浑不在意,却十分注意许温的脸色,心里暗道她要是敢看不起我们,要是敢说我们不要脸,我就——就怎么样呢,陆倚恶狠狠地想,我就再也不会给她好脸色!
而陆归不知道发生什么,他靠在大哥身边,不自觉咬着手指,依然那样安静地看着许温。
许温看着这样的三兄弟,本来想说的话一时间也说不出口了,无意识敲击着桌面。
陆卓的视线随着声音落在了家里破旧的八仙桌上,一下子就看到了许温修长白皙的手,正有一下没一下敲击在干燥的桌面上。斑驳的桌面,白皙如玉的手。
好像亮眼的许温跟灰扑扑的他们。
陆卓的心,犹如弥漫着晨雾的山间,充满了看不清抓不住的无力感。
只能听凭端坐桌前人的决定。
他缩了缩自己露出来的脚趾,第一次恨自己如此不讲究。这么多人说他高大,高大的男人多吓人多粗苯,他从来不觉得。他觉得自己没有错,是认为他错的人错了。
可这时,他却第一次羡慕其他男子的纤巧精细,那样就能更自如站在她身边了吧。女高男低,女的高大男的小巧,人们都说那样才是女男最堪配的样子。
三人都屏息听着哒哒的桌面敲击声。
等着许温接下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