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莲命薛蟠在外等着，自己换了常服，方与他一并出了筹饷司。

大门外，两个薛家小厮张头探脑的等候着，看到柳湘莲时面有惧色，问安后不敢说话。

“傻愣着干嘛？”薛蟠呵斥了一句，指着其中一人道：“你去工部衙门请政老爷！就说太太说了，有要事！柳二爷也会去咱家！”又指着另一人道：“你去广和楼叫张德辉去家里。”

“是。”俩小厮躬身应下，各自翻身上马去请人。

薛蟠转头，对柳湘莲笑着解释道：“我妈说了，要是你肯过去，就让人去请姨爹来做中人。要我说，何必呢！”

梨香院。现今已是十一月，天气寒冷，火炕已经烧了起来，室内倒是暖烘烘的。薛姨妈坐在炕上，只管唉声叹气。

薛宝钗正做针线活，见状只得停下来，安抚道：“既然做了决定，妈怎么还发愁呢？”

望着清雅又贵气的女儿，薛姨妈稍得几分安慰，忍不住叹道：“那可都是祖辈的基业呀，结果断送在你哥哥手上，将来我有什么脸面见你爹呢！”

“守不住算什么基业？”薛宝钗虽觉惋惜，面上丝毫不显，淡淡说道：“要我说，早卖早清净！咱们以后只守着京师，也方便管束底下的人，岂不比整天牵挂着恼的好？”

一语未了，有丫头奔进来报道：“太太，姑娘，大爷带着柳二爷来了。”

薛姨妈猛地下了炕，心跳都加快几分，忙问：“荣府二老爷有没有来？”

“没听说呢。”丫头摇了摇头。

“这蟠儿真不晓事，跟他说了要请的……”薛姨妈皱着眉头唠叨起来。

宝钗拉住她笑道：“妈别急，许是派人请了，只没一起过来，他们又没在一处办公。”

薛姨妈也觉有理，这才稍作收拾，出去迎接。

前厅内，柳湘莲落座，待见了薛姨妈，请安问好。

薛姨妈强颜欢笑，打过招呼后先问儿子：“你姨爹呢？”

“去请了，一会儿就来。”薛蟠满不在乎的回道。

“那就好，那就好。”薛姨妈放了心，落座后并不主动谈买卖的事，反而扯东扯西的说起闲话来，问这问那的。

柳湘莲明白她的意思，不过是想让贾政见证，也不着急，随口回答几句，缓缓品茶。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张德辉先到，随后贾政方来。他的脸色不大好，昨天不是刚谈过，怎么又谈？再者，好歹是办公时间，中午谁还不休息会儿？薛家真是一点儿礼数都不讲究了！直到见了柳湘莲，脸上方露出笑容。

略作寒暄，众人分宾主落座，丫鬟奉茶。薛姨妈向贾政笑说道：“又叨扰姐夫了，还是昨天的事，如今我两家已经谈妥，烦请姐夫作个见证人，大家立字为据，做成这笔买卖。”

因柳湘莲提高了报价，她不想再纠缠了，说实话现在心里也慌呢，生怕忽有噩耗再传来。

凤姐伪造的信函居功至伟。

“二郎觉得怎样？”贾政问道。

柳湘莲点头道：“麻烦二老爷作个见证。”

他昨日便翻看过账册，心里有大致的估算，不担心对方作假。一来薛蟠心直口快，不会做这等藏头露尾的事，二来薛姨妈纵然有此心，他也有手段反制。后面的事情还多着，不是简单立约就可以了。

贾政点了点头，也没什么意见。他心里忽有些哀伤，四大家族可是世交，不想薛家已经走到这一步。

当下，张德辉先问明了交易条件，随即执笔写下两份契约，主要内容便是柳湘莲以200股广和楼股份和三成烟草公司股份，换购薛家除了京师之外的诸项产业。

这显然不是一笔正常的交易，张德辉暗叹，柳二爷空手套白狼的本事越发见长，建三和商号时已初现端倪，现在手笔更加宏大。

这样一来，柳二爷在三和商号只剩下两百股，是不是意味着他今后不放在心上？要真的如此，薛家没有主事的人，岂不是……张德辉生出些莫名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