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召开会议,实则拘禁人身,柳湘莲的霸道行径,令官商皆有不满。可是他有大义在手,又有林如海这个名义上的老大配合,还有装备精良的税卒镇场子,终究无人敢明目张胆造反作乱。
由于封锁严密,内外间难以传递消息,最初几天根本没有消息传出。随着时间流逝,前来打探的人越来越多,而被困的官员和盐商从最初的烦躁和恐惧,渐渐认命,沮丧无比。
这期间,有人想强闯出去,有人想偷偷溜掉,有人想收买看守,无不以失败告终。甚至有一伙人想趁夜暗中潜入,结果被税卒发现后当场击毙,鲜血四溅。血腥场面终于让众人明白,这位年轻钦差不是在开玩笑,他是认真的!
林如海也为柳湘莲的胆大包天而吃惊,要知道光是这些盐商豢养的打手家丁便有数千之众,再加上勾连的黑白两道势力,真要聚众作乱,后果不堪想象。而最初的守卫力量其实很薄弱,不过三百税卒而已,如何抵挡?
但最终并没有发生他所担心的动乱,这些能做决策的核心人物被拘禁,一方面令各方势力失去了指挥,另一方面他们作为“人质”,也使得在外之人投鼠忌器,从而勉强维持住局面。
随着派出的队伍渐渐归来,守卫力量随之变强。此时即便有人想强闯,也难以实施了。
时间过的很快,不到十天,一个个恶名昭著、为祸地方的恶霸奸商,纷纷变成厚重案卷,汇集到柳湘莲桌案上。快刀斩乱麻,他迅速果断的进行了处理。那些没有遭到波及的官员和盐商也重获自由,但外面的局势已然大变。
巡查队伍的成果十分丰硕,长芦盐场的经历让税卒们对于如何拿下一座盐场轻车熟路,又有深知内情的缉私营人员配合,效果显著,漏网之鱼极少。过程中不是没有人反抗,但仓促之下,很是零散,税卒几枪打过去,基本可以瓦解对方的斗志,迅速解决战斗。虽然缉私营训练时间短,战斗水平有限,但经历了充分的思想动员,为解救父老乡亲,也怀有足够热情。
触目惊心,不忍卒读,这是柳湘莲阅读案卷的感觉。但被处理的只是些作为爪牙的小喽啰,上不得台面,清查账册中发现的问题更令人惊惧。
盐政系统陋规繁多,浮费过重,贪腐成风,这是人所共知的,并不令人意外。但遮羞布被解开后,其中隐藏的更加巨大窟窿也显现出来——当年太上皇数次南巡,盐商盛情招待,靡费无数,得到巨量盐引作为赏赐。这些盐引并未缴税,相当于提前透支未来盐课,直到现在还没有消耗完。
各大总商凭借控制盐场,优先供应自己手中的无税旧引,从而使得朝廷新发盐引面临无盐可领的窘境,严重打击了其他盐商领取盐引的动力,只能跟着总商喝点儿汤汤水水。如此局面下,盐课收入日降也不难理解。
此外,账目显示,每年都有大额资金流向太安宫,其名义或是盐商主动报效,或是官员从盐课中巧立名目扣除,每年至少有二十万两,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
具体案件可以惩治,这些内幕却根本不能揭开,揭开便会扫了太上皇颜面,且令皇室蒙羞。柳湘莲不是海瑞,不会自寻死路,进行查账的目的只是为了搞清资金数目,并未据此处罚任何官员,除非其本人另有罪行。
同时,除了惩办具体的犯罪人员,对于身居幕后操控的盐商选择了宽大处理,毕竟食盐流通需要他们维持。但盐商掌控盐场,损公肥私的局面一去不复返了。
柳湘莲并不狂妄自大,实际上他小心谨慎,自知此番行动令他又一次成为众矢之的。为了不被舆论攻击,于是抢先出手,选择民愤极大的案件,在《京报》上公之于众,引发极大支持。并将涉及重要人物的案件,借口疑难,提交刑部处理。他也需要一些人来分担火力。
扬州城似乎风平浪静,并无大事发生,但不是每个人都像柳湘莲这般有底气。
盐政衙门内,林如海满面愁容,望着柳湘莲苦笑道:“贤侄,现在全乱了,你说怎么办?”
柳湘莲不以为意,笑道:“林姨父放心,乱不了多久。现在看起来混乱,不过是人心不定,官员一时不熟悉新制度,无心办公,举止失措。而部分盐商又不肯接受现实,想要寻机反击。其实多数人只是在等着尘埃落定,不久就会适应。”
“可是需要多久?你到底是什么打算?快说了罢!”林如海催促道。他可不认为柳湘莲只有整顿盐场一项举措,这也太简单粗暴了。
“林姨父,你说这些人甘愿认输么?”柳湘莲问道。
“怎么可能!”林如海道:“落马官员必然向朝中靠山求救,盐商也不会甘心失去对盐场的控制,必然筹划报复。”
“不错。”柳湘莲颔首道:“所以侄儿得给他们出招的机会,只我一人唱独角戏,岂不太过无趣?”
“你倒是心大!可这段时间灶户如何安置?他们手里没什么积蓄,不售盐就无法过活,别惹出什么乱子!”林如海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