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就造出了一个世间新毒,命名为“妖娆”——无色无味,不显张扬,可一旦妖娆刻骨,便再无剥离的可能。
因为只是一时兴起的玩票,所以毒制出来后,便被丢在一旁,不知何时竟然被同在武昌的赵庆给弄去了,若不是沉淮找上门来,刘三点都快要忘了还有“妖娆”这回事儿了。
苏芽面无表情地看着刘三点,嗯,很好,原来这真是个不省心的叔。
刘三点讪讪地挠挠头,“这个……人生一世,哪能不出点儿小错?我这半辈子就跟毒打交道了,只手痒了那么一次,哪里知道就这么凑巧,叫周公子给摊上了。”
占着那百里挑一的运气的沉淮,轻笑一声,长身而立。
他拎起桌上的茶壶,推开西窗,长腿一抬坐上窗台,屈膝仰颈,便将茶水往口中倒去,形色不羁,意态潇洒。
并不惆怅,更无愁肠。
斜阳将他的轮廓勾了圈金边,晃到了苏芽的眼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地在她心头烙了一下。
苏芽眯起眼睛,微微侧身,想要看得更仔细些,不妨却对上了一双笑眼,那双眼自相识之初便给她留下了深邃难测的印象,一时晴朗,一时又阴沉,可这会儿却清澈至极,彷佛能透过那里看到他的心底去。
她不由地怔了怔,沉淮却已挪开目光,又跟刘三点扯起来旅行的见闻。
刘三点似乎被沉淮的豁达感染,开始口若悬河,说起当年游历风光,其中好些地方沉淮也均曾踏足。
二人一问一答,聊得尽兴,苏芽渐渐被他们的话题吸引,原只在书页上读过的风景原来竟然是那样的生动。
室内言笑晏晏,各人都彷佛远离了眼下烦扰,心思尽在言谈中。
可世间事情,总是无巧不成书。
就在他们的西侧,隔着徐缓的山坡,春深筑里另一个雅苑之中,有人刚踏上高台醒酒。
正月刚过,早春仍寒,层叠的树木尚未抽出新芽,光秃秃的枝干便依旧是夹出了细碎的缝,人站在高处,视线顺着金黄的阳光放远,便看见了斜坐窗台的沉淮。
那人伸长了脖子,再揉了揉眼睛,又定睛细看,便一巴掌拍在大腿上:“竟然是他!”
然后便提着长袍的下摆,噔噔冲下高台,拉住刚听完下属回报的刘云,惊喜道:“刘兄!你猜我看到了谁?!”
刘云挥手摒退下属,脸上仍带怒色,只竭力隐忍,应道:“赵兄看见了谁?”
“嘿!说起来,此人刘兄也定是早有耳闻,”赵兄兴奋地搓着手,甚至完全没有留意到刘云的神色,他着急地吩咐随从准备拜帖,一边对刘云答道:
“万万没想到,我竟然能在淮安遇见沉翰林!”
刘云怀疑自己听错了,问道:“谁?哪个沉翰林?”
“天下还有哪个沉翰林?沉淮沉翰林啊!”赵兄兴奋地在廊下踱步,激动道:“我们这一科,最为天下人称道的,除了沉淮还有谁?从此天下只有一个‘沉翰林’!可惜当年我无缘与他亲近,自放榜至今,还尚未有机会与沉翰林联络同科之谊,没想到他竟然游历到了淮安!”
这时随从已经备好了笔墨,赵兄迅速行至书桉旁,提笔蘸墨,准备写名帖,嘴里是一时仍旧收不住的激动:“我我我,我这便过去拜访!”
他笔墨刚落纸,突然被大踏步走过来的刘云一把按住,笔尖重重地在纸上按下一个大墨点,赵兄不由喊了一声,惊讶地看着刘云:“刘兄,你这是何意?”
刘云本就习惯严肃的脸,此时更是木得像一块刷了桐油的木凋,他脸颊上的两块肌肉抖了抖,沉声道:“赵兄,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