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淮,我告诉你,”苏芽打断他的话,“你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这话倒是别致,”沉淮苦笑,力竭之后更觉虚脱,慢慢沿着路旁一块大石坐下,“历来人们讲情话,难道不是都要说白头偕老,长命百岁吗?”
“安之,既来之则安之,”苏芽一字一句说得清晰,“你我是半斤八两的困境,所以要趁青春正好,只争朝夕——这些话,是谁说的?”
这是苏芽追着去南京报信的漕兵出淮安城的那夜,沉淮第一次向她告白时候说过的话。
没想到她记得这么清晰,沉淮心中酸酸涩涩的,“……是我。”
“若你的毒解不了,待你死了,我便可另谋佳婿——这些话,又是谁说的?”
想到自己必死,苏芽终将嫁给别人,沉淮舌尖上都泛起了苦涩,“……是我。”
“两心相许,便是要坦荡通透,我有娘亲要照顾,当然不能与你共死。”苏芽抓住两支从上方穿过的箭失,灌入劲道,恨恨地甩入对面人群,射倒了两个箭手,“但是我苏芽是个重诺的人,当初既然答应了你,便绝不会失信!不亲眼见着你死,我怎么另嫁人?!”
“噗!”
沉淮喷出一口血时,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难道自己竟会被她气死?
“沉淮!你还好吗?”苏芽紧张地回头看他。
沉淮抬袖抹掉唇角血迹,有气无力地道:“还好,还没被你气死。”
“沉淮……”苏芽的声音有些哽咽。
“嗯,我在呢。”
“从你背着我走的那天开始,我心中就当你是我的人了,我也想护着你,可我没护好……”苏芽舞着长枪击落箭雨的姿态,真是飒爽,可是她却边挡着箭,边哭泣,想到今夜刘三点说的那些话,脑中全是沉淮惨白的脸色,她的心中全是恐惧,他是要死了吗?
“沉淮,你好好活着,拼命坚持到底,好不好?”
许是余箭不够了,对面的箭雨开始零落,零星的最后的撞击声里,少女的声音格外清晰——
“沉淮,我不能失去你……呜呜……”
人群外,自苏芽突围之后,已带人悄悄离开人群的宋瑾正准备离开,却被这一声引得,勐地回过头来。
他远远地看向半坡上的那个少女,见她击落最后一支箭失后,坚强地握着长枪,挡住那片离岛的路,却擦着眼泪回头,关切地看向倚靠着大石的人。
那是一个,与他渐行渐远的人,那是一片,他此生再也无法融入的世界里……
突然,宋瑾眼神一闪,看见人群后,一队弓箭手已重新上满了箭失,用十分熟练的行伍姿态,前后列成三排,最后一排的弓箭手中却有三人收了弓弩,举起了火铳,枪口与箭失所指,正是那回身后望的少女。
他们暂停了那急风骤雨般的攻击,原来就是为了此刻麻痹后的暴击!
莫说是夹在箭失之中的枪弹,纵然是去掉了那些干扰的箭失,那些霸道的火铳弹药又岂是一杆长枪能够挡住的?
因要离岛,所以宋瑾此时所站位置,距离苏芽不过四五丈远,宋瑾无暇细想,已挣脱旁边人的扶持,奋力向苏芽的方向冲过去,同时,口中发出呐喊:“苏芽!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