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瑾并没有发现田秀英的悄然转变,她看着地上编了一半的圆筒鱼篓子,暗暗想着卫老爹的提议,其实她也曾那么想过,主要是现在地契不在她和秋雨手里,她们根本无法进行土地买卖。
烛火跳跃间,几人各自想着心事,屋子里一片静默。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张春莲率先打断了寂静,她盯着夏瑾粉白的脸孔沉吟道,“我倒有一计可行。”
田秀英也想到了,她随后道:“我们在镇上看到了刘老三,正好趁她不在家……”
张春莲与田秀英二人一拍即合。她们不由分说的把夏瑾上上下下叨饬一遍。三人翻墙进了刘老三家的院子,悄无声息的布置了一番。
正站在门边巴望妻主回来的夏氏,忽然在漆黑的院子里看到一个白衣的人影从他面前飘过,他不由揉了揉眼睛。
“我在你后面!”如同在无底的深渊里冒出的声音,阴冷恐怖。
夏氏壮着胆子一点点回头望去,只听“砰”的一声,他身后的木门瞬间闭合,把夏氏吓的一哆嗦,顿时瘫软在地。
只见一双走路不着地的白色绣花鞋缓缓移到他的面前。他当即吓的麻了抓,低泣着连连伏地告饶:“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可不要来害我!我家里还有个小女儿需要照顾,我不能跟你走!”
夏氏突然感觉背后阴风阵阵,吓的如筛糠抖成一团。
“你为什么要害我女儿……你还我夫郎的命来……”
披散的黑发间一张惨白的脸猛然垂吊在夏氏的眼前,一张与大嫂一模一样的脸。
夏氏惊楞片刻突然“呜嗷”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大哥大嫂,我没害过瑾娘,我是她嫡亲的二叔,我怎么会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我的话妻主不听,她想做的事我磨破了嘴皮子也劝不住,还换来几顿好打,我不敢再深劝了。”
夏氏看到是自己的亲大嫂,不但不怕了,反而欣喜若狂。
“大嫂,你让我避开妻主保存的东西,我保护的很好,今天终于能亲手交还给你了。”他趄趔着跑去屋里,打开炕柜从最底层小心翼翼的取出一个打着活结的锦缎包袱,郑重的捧给了漂浮在半空的白衣女子。
当年他在生死一线间,若是没有大嫂和大哥的照应维护,他早就被妻主父女狠心的弃之荒野了,绝活不到现在。
夏氏的眼中闪过一抹释然的微笑,他像个夜猫子一样,嘿嘿笑道:“妻主从不自己动手叠被铺被,她怎么也想不到,我把这么珍贵的宝物,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藏了这么多年。谁能想到他们一直在找的东西,不在你和大哥的手里,居然在我手里。”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什么,连滚带爬的扑向院子里的杏花树下。一点点的用手刨出一只圆圆的瓦罐。
夏氏从瓦罐里费力的掏出一张地契和五两碎银子,颤巍巍的捧给夏瑾,“这是我拼命为瑾娘攒下的,大嫂一并带走吧!”
夏瑾看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夏氏,他的眼中有对他大哥大嫂的思念,有对夏瑾的愧疚,唯独没有惊慌和害怕,显然是没做过什么亏心的事。
还不到四十岁的夏氏两边的鬓发都已经熬白了,这些年他也不容易,没嫁到一个好妻主又不是她的错。躲在角落里的张春莲暗暗的想。田秀英也觉得夏氏挺可怜的,瘦的就剩一把骨头架子。
夏瑾只接了地契,银子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便悄然飘走了。
夏氏在骤然激动的大喜大悲后,身体承受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夏瑾把他抬回到屋炕上,盖上了被子,又见他们家小丫头睡的正香,这才和田秀英、张春莲二人把痕迹通通掩盖掉,朝原路翻墙走了。
夏瑾回到张春莲家才打开包袱,包袱里面有一大一小两个雕工繁复的朱漆锦盒,一个锦盒里装着晶莹玉润的莲纹如意佩,一个锦盒里装着一只赤金的长命锁。
小小的长命锁四周用如意纹勾勒,正面雕着苍劲浑厚的长命百岁四个字,背面雕着娟秀的簪花小楷,“吾儿云瑾,为父愿你,一生如意,健康平安!”
细细的摩挲着这几个字,夏瑾的眼中有泪光闪现。
能做到事事顺心合意才叫如意,做到一生如意何其难。这是一对父母对孩子最真心的期盼和祝福。
她从字里行间能体会到她们的恩爱还有对夏瑾满满的疼爱。
在这样一对慈和的父母身边长大才是最幸福的吧!
也不知当年她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使得夫妻二人相继离世,连底子这么好的夏瑾都性情大变,隐姓埋名充满不甘的生活在山村乡野,就像是在躲什么难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