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晴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她在想怎么这个绑匪这么有钱? 她在明月居里待了三个月,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不说别的,就床上的云罗锦帐就够寻常人家吃上一年,这样的手笔,还图她这点钱? 初晴叹了口气,不会折腾了一溜十三招,又被十三姨逮回来了吧? 她又怎能想到,抓她回来的是堂堂邺王府呢。 这种勋贵大族,对青楼女子自然是十分鄙夷,而王氏心里除了鄙夷还有忌惮。别看王氏表面上治家有道,井井有条,其实哪里是她的本事,而是世子本来就不纳妾! 对于当了四十年世子的陆相如来说,纳妾这种事对他来说实在太麻烦,干嘛非娶进来两个弄得家宅不宁鸡飞狗跳,虽然王氏做饭难吃唠叨成性,总体来说他还是十分知足的。 所以王氏除了妯娌间偶有口角之外,大体上还是过得宽心舒坦。更从没想过哪天儿子会纳几房妾来让她管。所以初晴这件事实在让她不知所措,干脆吩咐苏嬷嬷,“不管怎么样,先把人带回来。” 苏嬷嬷最擅长的就是假装老谋深算,其实她跟了王氏三十几年,连纳妾什么样都没见过,能有什么主意?她思来想去,直接把初晴掳回来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完成任务。 老王妃知道了此事,也气得几夜没合眼。可她年纪大了,小辈的事情不爱掺和,何况不管这个青楼女子有多大本事,也不可能真正影响她孙儿的婚姻大事儿。 毕竟满京城想嫁入邺王府的人,排着队也得从皇宫排到护城河去。 所以老王妃只交代了王氏一句,出身不正,事宜从简。 简单来说就是,少张罗,越少人知道越好,只要把朱贵妃打发了就是了。 王氏早上早早起来,梳了个正式的发髻,显得她本人更有威仪一些。然后坐在椅子上想了想,“叫她到落霞堂来见我。” “是,太太。” 苏嬷嬷答应着,转身出门,王氏想着不对,“等等,还是你先去,探探口风,到底是个什么人。” 青楼女子对王氏来说,简直是个遥不可及的神奇物种。 其实苏嬷嬷也有点打怵,她听说过许多狐媚成性,手段阴险高明的妾侍,足可以祸害得几代世家妻离子散,所以她觉得现在自己肩膀上的责任尤其重大,必须和太太同仇敌忾,将一切恶行扼杀在萌芽里。 “太太放心,老奴定好好杀杀她的威风!” 苏嬷嬷带了两个丫头,直奔初晴的屋子而来。进屋前先冷下脸,装得凶恶一些,“怎么这么晚了还没起来,快收拾好,随我去见太太。” 太太? 初晴差点怀疑自己又穿越了,“谁是太太?” “哼,”苏嬷嬷撇了撇嘴,“装什么糊涂?这回可随了你的心了。” 初晴真不理解这老太太长得挺好,穿得也干净,怎么态度这么恶劣?她慢条斯理地坐起来,“大婶,我看你还是把话说明白了。我好好在家睡觉,是你们二话不说给我抓来的,现在跟我说什么随了我的心,随了谁的心?若真随我的心,就赶紧赔礼道歉再雇辆车送我出去。” “你……”不愧都说青楼女子牙尖嘴利,苏嬷嬷嘴里的话都被噎回去了,只好先在初晴对面坐下,盘算着如何应对她。 两人面对面,苏嬷嬷端详了她一下,面前的女子有些憔悴,发髻十分凌乱,可却是肌肤如玉,唇似点珠,美艳之极。 世上怎会有这样美的女子?如火焰,似桃李,灼灼逼人,这样的女子装扮起来,那是如何的惊天动地? 初晴不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对着自己的容貌发呆,静静地道:“说吧,你是谁?为什么无缘无故把我捉来。” 苏嬷嬷轻咳一声,板下脸,“既然姑娘装糊涂,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这里是邺王府,是太太将你接来的,以后你就好好服侍我家公子,只要你安守本分,自可保你衣食无忧,太太也绝不会为难于你。” 初晴简直是啼笑皆非,“你家公子?你家公子是哪头蒜?” “大胆!”苏嬷嬷简直不敢相信,世上女子竟有人说自己未来的夫君的哪头蒜的,“你、你、你怎可这样讲话?” “那我该怎么讲话?”初晴翻了个眼皮,“是你们好端端的把我抓来,然后又盛气凌人的一番说教,还指望我跪下给您磕几个响头还是怎么着?” “你、你”苏嬷嬷脸都气紫了,她见过的女子都是温文有礼,低眉顺眼,甭管心里怎么想,也绝不会在人前失了妇容妇德,这女子怎么这么大胆? “若非大公子相救,你现在还待在那腌臜下作的地方,你不感恩戴德,竟然还说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话,反了,真是反了……” “怎么腌臜下作了……”初晴无语,你们这么说王大娘家,王大娘可知道么? 等等,初晴突然想起来,她说的该不会是明月居吧?莫非她家公子,就是救她出来的白衣公子? 初晴又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眼,屋中华丽精致的有些过分,桌上的几个白瓷玉杯,比明月居最上等的还要名贵。 相比明月居,少了几分华丽俗艳,更多了些雍容和富贵。 初晴觉得能和她扯上关系,又能住在这么精致的屋子里的,只有那白衣公子了。 只是要真是他这人也太虚伪了吧?表面上不贪图她的美色,还说什么给她一笔银子,到乡下安身立命云云,结果却偷偷把她捉回家,脸呢,还要不要脸? 苏嬷嬷可是在王氏面前夸下海口,要给初晴一个下马威,哪能刚出师就铩羽而归?所以冷着脸道:“快收拾一下随我去给太太请安,想要留在府里,我劝姑娘学得规矩些,不要不识抬举。” 初晴忍不住嗤笑,她已经看出来这老奴外强中干,狐假虎威,不想和她一般见识。虽然白衣公子的行为有点恶劣,但是谁让人家长得好看呢?生的这么好看,行为怪异也就勉强忍了。 美男当前,谁能不给三分薄面?初晴觉得面对此等美色就是应该以貌取人,凡是说人不可貌相的八成都是长得太丑。 何况她毕竟是被那白衣公子所救,否则可就真沦落风尘,一失足成千古恨了。搞不好还因为拖垮了明月居的效益,天天被十三姨打手板什么的。 初晴又想到了晚霁,可怜地摇了摇头。 苏嬷嬷见她仿佛神游天外,一会儿东张西望,一会儿又摇头叹气,似乎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气道,“你、你、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你、你、你?大婶你到底说的是谁,这屋里算上你总共还没有三个人呢。” “放肆,真是放肆……”这就是苏嬷嬷的□□手段,除了这两个字她也说不出来别的了。 “行了。”初晴“噗嗤”一乐,这太太若是白衣公子的母亲,她确实得见一见,若不是,也要搞个清楚。 “既然太太要见我,我这就过去,婶子也该让我梳洗一下不是?” 初晴突然变了脸,苏嬷嬷到有点不知所措,呆了一下,随后哼了一声,叫了两个丫头去外头打了水来。 初晴坐在铜镜前,看了看这间小屋子的妆镜台,真恨不得把这里的东西都打包带出去。 镜子是藏银雕花的,左右各有两个机扣,后边是纯银镂空雕百鸟朝凤底座。两旁各有一个螺钿的盘花首饰盒,镶着水晶扣,玛瑙石,就是把明月居所有的精美妆台加起来,也不足她半个。 但是初晴眼皮都没抬,至少不能让人看出她眼皮子其实就这么浅。等丫头端了铜盆进来,初晴拿着帕子,细细洗了手脸,又简单绾了一个发髻。 这还是她在明月居学的,三个月前她还只会扎马尾。 初晴梳洗完,回过头,那丫头与她的脸相对,突然“啪”的一下,竟将手里的铜盆都扔了。 “奴婢该死,嬷嬷恕罪。”小丫头慌张地跪在地上。 “起来吧。”苏嬷嬷没责怪她,只是叹了口气。连女子见了她的容颜都失魂落魄,更别说男人了。 初晴跟在苏嬷嬷后面,穿过了一大串雕梁画栋,奇石名花,幽径曲水,在一处屋外停了下来。 这处屋子相比初晴所住的有三个大,四面都是敞间,更显得宽阔。屋中皆是红木家具,雕花描鸟,门口挂着七尺多高,两尺来长的影纱帘子。 小丫头见了苏嬷嬷,福了福身拉开帘子,王氏本来在屋里有些坐立难安,立马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被一个青楼女子搞的如此慌乱,说出去实在太丢人了。 “太太。”苏嬷嬷使了一个眼色,退到一边。王氏介于威严,没开口询问,却很想知道苏嬷嬷的下马威到底给没给成。 “见过太太。”初晴稍微福了下身子,太太年纪也不小了,施个礼也不算吃亏。 “嗯。”王氏故意冷了下脸,将手里的茶杯放到一旁的红木托盘上。措了下词,“我今日找你来,想必你也该知道原因。我们这样的家世门第,本来是容不得你这样出身的人的,只是我可怜你无依无靠,才依了大郎将你娶进府里,日后你当安分守己,好好伺候丈夫,不可再有他念。” 王氏说完悄悄看了看苏嬷嬷,见苏嬷嬷竖了竖大拇指,很是高兴,看来自己说的没毛病。 初晴现在还没弄清这太太到底是谁,便直入主题地问道:“太太这话我明白。可是我到有件事不明,你家这位大郎公子到底是谁?既然瞧不上我的出身,做什么非要娶呢?” 王氏呆了一下,她没想到初晴会问出这种问题,忙着拿眼神看苏嬷嬷,人你是怎么带回来的?敢情什么也没跟她说明白? 苏嬷嬷只好东张西望,假装没看见。 “咳”,王氏又将放下的水杯拿回来了,“听闻那日因为你,大郎与人起了冲突,后将你从那种地方带了出来,安置在乡下……” 哦,果然是那白衣公子的家,啧啧,长的这么好看,没想到还真这么虚伪。 初晴又低眉顺眼地道:“公子相救之恩,小女子铭记在心。只是公子既然已经放我山高海阔,为何又将我捉来?” 王氏一早上想的都是初晴怎么想着赖着嫁给自己儿子,自己怎么冷言指责她红颜祸水,狐媚勾人,却没想到人家话里话外都在指责她,干什么给我带回来,不是说好了放我走嘛?啊?什么意思? “这个……”王氏连着喝了好几口茶,“你既然钟情于大郎,我亦不是无情之人,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准你入门。” 王氏理所当然地觉得见过他儿子的人必然是钟情于他的,而初晴暗暗摇头,太自恋了。 谁钟情谁啊?谁找上谁的门啊? 初晴抬起头,叹道:“这么说吧,公子救了我,我很是感激,可是也没把以身相许的条件说在前头,你们口口声声说什么家世门第,书香贵族,这样的人家,不会逼着人家知恩图报,趁火打劫吧?” 王氏手一震,满肚子话竟然没接下去,“怎么,你不想嫁?” “当然不想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