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牢笼一般笼罩着大地，月光打在云上，向四面八方散发着云烟，一架客机划过，上面的人不知道下面是哪，下面的人也不知道他们飞向何方，大家就像两个世界的人，彼此互不相干。和那些灯红酒绿，钢筋水泥的大都市不同，临水市宛若一个被遗忘的“陵墓”，里面的人生怕吵着这个世界而在家里缩着，他们不喜欢出门，就像被人类蹂躏过的土狗一样，只敢在窝里待着。一条蜿蜒如蛇的河，将临水市割成两半。

晏杰站在天台上，逆着河水流动的方向，眺望着远方，似是要一窥河流的源头。夏夜的乡村，尽是蝉鸣与蛙叫声，但因为这些声音来自于自然，所以即使响彻天际，也不会让人觉得聒噪。不像一些年轻人，一毕业就怀揣着无限的幻想向大城市涌去，然后在现实的摧残下，又黯然离开——晏杰很喜欢临水市，因为这里小，小到足够让他觉得去哪都只是一步之遥，和谁都不过是近在咫尺。

“你将来有出息了，一定要常回来”，这是晏杰离开临水市去上大学的前夜，晏志国对晏杰说的话。那时的他，满怀热血，心里装着的，是对未来的向往和期待，对于这句话，自然理解不了。但直到晏志国去世之后，才慢慢理解“落叶归根”这四个字中国人心中的分量。

晏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软白沙，用食指敲了敲盒子开口被封住的一头，另一头则自己冒出两支烟头，晏杰用嘴叼起，点燃，接着闭眼猛吸——“呼”，晏杰闭上眼睛朝着天空长舒一口气，似乎要将肺里面的气全部吐出去一般。

晏杰吸烟，是从邓爽离开工作室那天开始，邓爽比晏杰小一届，一开始只是在晏杰的工作室做一些杂事，但因为聪明好学，很快就受到晏杰和徐哲的赏识，从而成为合伙人。因为工作室事务繁多，而晏杰和徐哲也并不阔绰，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三人相互搀扶挺了过来。也就在这段时间里，晏杰和邓爽俩人心生情愫，甚至邓爽为了能全身心地投入，而提前休学，并放弃保研的资格。

但俩人的故事，就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狗血且无聊——邓爽的父亲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板，在他知晓邓爽俩人的关系后，便主动找到晏杰，先“礼”——给钱，劝说，被晏杰拒绝后，再“兵”——指责晏杰无父无母，家境贫寒，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少奋斗二十年”。那时候的晏杰，心中自有傲骨，哪受得了他人如此的评价，于是一气之下，拒绝邓爽任何的请求，发誓要把友程工作室做大，然后把那天受到的嘲讽连本带利地还回去。

“哒，哒，哒”，高跟鞋与地面碰撞的声音从楼梯间处传来，强行将晏杰从漫无边际的思绪中拉回，见有人来，晏杰赶紧掐灭手中的烟头，然后用纸包住，装进口袋。

月光将来人的影子贴在地面，直至水泥砌成的围栏上，顺着影子看去，只见一身穿职业装的女性站在天台中央，一头秀发在夜风中飘动，挺拔的鼻梁和诱人的嘴唇因则若隐若现，修身的衬衫和套裙将前凸后翘的身材展示得恰到好处，黑色的丝袜也因为月光的浸染而有另一番风味。

因为晏杰站楼梯间口背对的角落，而且刚好又被一颗盆栽挡住，所以完全不被来人察觉。但晏杰很快就难受起来，因为他发现来人正是下午数落自己的那个女人，也就是李叔的女儿——李双。

本来还因为夜风而凉爽，此时瞬间变得躁热起来。

而就在晏杰惆怅之时，李双的声音传了过来。

“hi，this is......”，标准且流利的英语从李双的嘴里传出，搭配上温柔的声线，竟一时让晏杰呆住，甚至像上去打个招呼。

晏杰听着李双的谈话，虽然因为距离问题，有些单词听得并不那么清楚，但大意基本上了解得七七八八——李双正在和一家外企谈合作，希望能够成为对方下半年订单的供应商，同时强调了自己能给出的优惠方案，但沟通似乎并不顺利，大部分时间都是李双在争取合作机会，而对方说话的时间每次不会超过三秒。

果然，在说完“hope to cooperate with you soon，thanks for your listen”之后，李双挂断了电话。